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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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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你的。”他说。 那不是我们童年时常常玩的东西吗?不是已经绝迹了吗? 水晶球里面嵌着海底的风景。牛奶蓝色的珊瑚礁、绿色的海藻和黄色的潜艇,在水波里飘浮。几只纸折的、彩色的鱼儿轻盈地飞舞,缓慢而慵懒,在水色里流转。水晶球里,空气便是水,明净而清澈。我小时候也拥有过一个风景玻璃球,水液流波里,是古堡和雪景,雪花纷飞飘落,永远的重复着。那是童人时一个美好的回忆。玻璃球里,一切景物是永恒的,让我们遗忘了变迁。 “这个水晶球,是可以许愿的吗?”牛把它放在眼前。 “你想的话,为甚么不可以?”林方文说 “为甚么要送这个给我?” “让你也看看海底的风景。” “你搅到的海底和我看到的海底是一样的吗?” “只是没有潜艇。” “也没有鲨鱼?” “是的。” “那太好了。”我说。 “那潜水员呢?”我问。 “躲起来了。”他俏皮的说。 我把水晶球从左手掉到右手,又从右手掉到左手,它在我手里流转。如果真的可以许愿,我要许一个甚么愿呢?是永不永不说再见的愿望吗?终于,我知道,要永不永不说再见,那是不可能的。 12.~~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在铜锣湾闹巿里碰到葛米儿,她在那儿拍音乐录像带。水银灯的强光把漆黑的街道照亮了,工作人员利用一辆水车制造出滂沱大雨的场景。那里围了很多人,我走到人群前面,想跟她打招呼。她正低着头用一条毛巾抹脸,当她抬头看见了我,她迟疑了一会才走过来。 “很久不见了!”她热情的说。她的热情,却好像是要掩饰删才犹豫。 “拍完了吗?”我问。 “还没有呢!看来要拍到半夜。”她说。 一阵沉默之后,导演把她叫了过去。 她在雨中高林方文的歌,水珠洒在我身上,我悄悄的穿过人群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见面的那一幕,在我脑里重演又重演。看到我的时候,葛米儿为甚么会有片刻的迟疑呢?她好像是在心里说:“喔,为甚么要碰到她呢?”从前每次见面,我们也有说不完的话题;这天冕上,我们之间,却似乎相隔了一片云海。是她太累了?还是她在回避我? 睡觉的时候,我把那个风景水晶球抱在手里;时光流水,双掌之间,有着幸福的感觉。这一切是假的吗?水深之处,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林方文说的,彻底的盲目,才有彻底的幸福。在那个漫长而痛苦的夜晚,我多么讨厌自己是一个太敏感的人? 13.~~ “请给我一杯草莓冰淇淋。”我跟年轻的女服务生说。 这个小眼睛、圆脸孔的女孩子,带着灿然的微笑问我: “在这里吃,还是带走的?” “在这里吃的。”我说。 下班之后,我一个人跑到浅水这家麦当奴餐厅吃草莓冰淇淋。平常我是不会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的,而且只是为了吃一杯冰淇淋。可是,那天晚上,我就是想这样。 从前,我是不大爱吃甜的;然而,那段日子,我忽然爱上了甜的东西。所有甜的味道,似乎总是能让人感到幸福的吧?砒霜好像也是甜的。 童年时,我听过一个关于砒霜的故事。听说,有一个人吞砒霜自杀,临死之前,他在墙上写了一个字母 S 。这个 S ,到底是 sweet 还是 sour 呢?没有人知道,砒霜是甜还是酸的,永远是一个谜。也许,那个 S 并不是 sweet 或 sour ,而是 smile 或者 stupid。那人是佁笑饮砒霜。不管怎样,我想,砒霜是甜的,否则怎会含笑而饮?所有毒药都应该是甜的。 已经是冬天了,沙滩上只有几个人,也许都是来看日落的。日已西沉,他们也留下来等待星星月亮。 上大学时,最刺激的事便是跟林文一起逃课来这里吃汉堡包。怀着逃课的内疚,从香港大学老远的跑到浅水湾来,不过是为了吃一个汉堡包。这里卖的汉堡包跟巿区的并没有分别;不一样的,是这里的风景和心情。我们常常拿着汉堡包和汽水在海滩上等待一个黄昏。那个时候,快乐是多么的简单? 夜已深了,餐厅里,只是零零星星的坐着几对亲昵的情侣,格外显得我的孤独。偶尔抬头的一刻,我发现一个女孩子跟我遥遥相对,也是一个人在吃冰淇淋。她看到了我,微微的跟我点了点头。 她不就是韩星宇的女朋友吗?我们在电影院外面见过了。 她为甚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她身上穿着黑色的裙子,旁边放着一件灰色的大衣和一个黑色的手提色,看来是刚刚下班的样子。 这一身庄重的打扮跟她手上那杯傻气的冰淇淋毫不相配。那张聪颖的脸孔上。带着苦涩的寂寞,跟 那天在韩星宇身边的一脸幸福,是完全两样。她为甚么来这里呢?原来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是特地来浅水湾吃草莓冰淇淋的吗?那是怎样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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