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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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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平安夜》吗?”梁舒盈问。 “是的,圣诞节快到了。”纪文惠说。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 这不是《平安夜》,对她来说,这是一支最哀痛的情歌。 梁舒盈伸手摸了摸纪文惠的脸,从她的鬓里变出—朵暗红色的圣诞花来。 “送给你的。圣诞快乐。” “你会变魔术的吗?” “是一个病人教我的。本来我是想变给阿绿的。” “谢谢你。圣诞快乐。” 夜里,粱舒盈把她一直放在抽屉里的那本《生活在他方》拿出来,里面夹着她和阿绿的一张合照,跟阿绿收起的那张,是同一张。照片上的阿绿,真的很幸福。那时候,她太任性了。两个人最初走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为自己做一件很小的事情,我们也会很感动,后来,他要做更多的事情,我们才会感动。再后来,他要付出更多更多,我们才肯感动。人是多么贪婪的动物? 多少年过去了,她才知道自己最爱的是阿绿。她以为如果阿绿也思念她,他会找她的。也许,某年某天他们会在路上重逢。 纪文惠告诉她,阿绿出事之后,被送进东区医院,那不正是她工作的地方吗?她回去翻查急症室档案,果然有阿绿的入院记录。那一天,她不也是在医院里值班的吗?原来,他们已经重逢过了。 她爸爸因为太思念死去的妻子的缘故,穿了妻子生前穿过的裙子和她用过的皮包,回到他从前每天陪她上班的那段路上徘徊,结果被巡警逮住了,以为他是个易服癖。思念,是多么的凄苦?爸爸可以穿着妈妈的衣服来怀念她,纪文惠也留着阿缘的衣服,她却只有一本《生活在他方》。阿绿的确已经在另一个地方生活了。书中的诗人,在结局里死去。书的故事与名字,难道是一个预言吗?她颤抖着双手翻开书的第一页。这些年来,她不知道重看过多少遍了。可是,这一次,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两个人分手之后,天涯各处,不相往还,我们总是以为,对方还是活着的。原来,那个人也许已经不在了。 相约在意大利餐厅见面的那天,她以为她和阿绿唱的是一支重聚的歌;谁知道,阿绿没有来,也永远不能来了。她能为他唱的,也只是一支安魂曲。 ☆ 第七章 从温哥华飞往香港的班机,已经在停机坪上等候,乘客们陆续上机。莫君怡用育儿带把两个月大的儿子系紧在胸前。她左手拿着机票,右肩搭着一个大棉布袋。重甸甸的棉布袋里放着婴儿尿布,奶粉、奶瓶、毛毯和孩子的衣服。她几乎是最后一个进入登机走廊的。 空中小姐看到这位年轻的妈妈,连忙走上前,问她: “太太,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她客气的说。 “你带着孩子,是可以早一点登机的,不用跟其他乘客一起排队。”空中小姐说。 “是吗?” 莫君怡从来就没有使用过这种妈妈优先的服务。她以后会记住。这种方便,是单身的时候没有的。 这班机差不多全满。狭窄的甬道上,挤了几个还在努力把随身行李塞进头顶的箱子的乘客。孩子在她怀里不停扭动身体,莫君怡狼狈地在机舱里寻找自己的座位。 她的座位就在甬道旁边,是她特别要求的。她的左边坐了三个人,是一对老夫妇和一个男人。男人的膝盖上放着一本韩纯忆的小说。 莫君怡先把大棉布袋放在座位上,然后松开育儿带,那样她便可以抱着孩子坐下来。孩子的小手使劲地扯着她的衣领,她一边的胸罩带都露了出来。她拉开他的小手,他忽然哇啦哇啦的哭起来,似乎老是要跟她过不去。她发现远处好像有一个熟悉的人。她抬起头;就在抬起头的一刹那,那个人已经投影在她的瞳孔上。 她连忙坐了下来。怀里的孩子仍然不停的哭,他用手不断抓她的脖子,在她脖子上抓出了几道红色的指痕。她的眼泪簌簌的涌出来。 为甚么会是他?为甚么会是在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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