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设私刑巧取口供 明真相收回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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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可待的调虎离山计划开始实施,地点选在了H市。不知是天意还是偶然,他带着阿四 等六人搭乘的班机与陈虎同一航次,只是晚了三天。
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顶多不过是鱼死网破,是他抱定的信念。
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的飞行后,飞机降落在H市,何可待黯然神伤,这是父亲多次来过 的地方。
出了机场,一行六人乘两辆包租的汽车迅速驶往市郊,停在一所小院门前。
南国水乡风景如画,近水的独门小院,在树木掩映下几乎看不见它的身影。
何可待仔细看每一间房子。
“这个地理位置很好,又僻静,交通也方便。交房主一个月房钱。”
阿四不解地问:“大哥,我们住不了几天,干吗交一个月房租?”
‘省得房主怀疑,少废话,快去办。我这就去拜访朱妮的姐姐。”
一条历尽繁华与衰败的石板路,两旁是店铺和居家。
何可待与阿四开车停在朱姨家白色院墙外面。
何可待看了看门牌。
“就是这儿,敲门。”
阿四敲门。出来的是漂亮的年轻女人。
何可待礼貌地问:“朱捷在家吗?你就是朱捷吧?还记得我吗,焦东方的朋友何可待, 我们一起在卡拉OK玩过。”
朱捷喜出望外地说:“是你呀,何先生,记得,记得,何副市长的公子,快请进。”
典型的南方祖屋。院子当中是长满绿苔的天井。
朱捷把何可待让到堂屋,“来,何先生,喝茶。”
“不用忙了。我到这里处理商务,朱妮让我给你带来一个箱子,挺沉的,我也不知道是 什么,你跟我去我住的地方取一趟行吗?这两瓶酒是我送给你的。请收下。”
“多谢你啦,何先生。”
“你先生呢?”
“他很少在家,去上海了吧。”
何可待站起来,“我们这就去好吗?因为我把东西交给你,马上就飞回去。”
“好吧,多谢你啦。”
“都是朋友峻,不客气,我们走吧。”
朱捷上了何可待的汽车,直朝河畔开去。
轿车行驶在水乡公路上。
水乡燕语写歌,非常秀美。何可待看见一个骑单车的人在车前架、车后架上叠层架屋似 的装了十几件竹制家具,而骑起车来仍然灵活自如。
他为自己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实施而得意。
朱捷很关心妹妹带来的东西。
“何先生,箱子你怎么没放在车上一块带来?”
“嗅,后备箱盛不下,你得雇一辆小卡车才能拉回去呢!说不定里面全是宝贝呢!”
“可能。我让小妮给我找一些古董,转手能挣大钱,没准她搞到了一些。”
“像是古董。你妹妹一再嘱咐我,要轻拿轻放;
朱捷往何可待身上靠了靠,“何先生,你爸是大市长,你要关照关照小妮呀!”
“朱妮还用我关照,她的老板是市委书记的儿子,我还要朱妮关照我呢?”
车里一阵值笑声。
车开进河畔小院,大门紧紧关上。
何可待请朱捷下车,把她领上二楼。
阿四迅速用宽带不干胶纸带封住朱捷的嘴。另外两个人用尼龙绳三下五除二地把她捆在 一把椅子上。
何可待的声音像刚才一样温和,“朱小姐,不得不委屈你几天。你妹妹朱妮和我有一笔 账要算,为给她留面子,我想在你这里解决。”
朱捷不能说话,眼神中充满恐惧。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给朱妮打电话,就说你先生搞了一个女人领回家,你跟他 闹,让他打伤了,现在不敢回家,房子也被那个女人霸占。你让她尽快赶来,帮你出口恶气。 她要问你现在住在哪里,就说住在朋友家,用这里的电话和她联系。其实,我和你妹妹也是 一笔小账,算清了,我们还是朋友。你要是答应,我就把胶条给撕下来,但不许乱说乱动。”
朱捷惶恐地点头。
何可待丢了个眼色,阿四扯下胶条。
朱捷哇地哭出了声:“何先生,你和小妮生意上的事,与我没关系呀。”
阿四恶狠狠地说:“不许哭,再哭还把你的嘴堵住。”
朱捷忍住了哭声,默默地流泪。
“照我说的,明白吗?”
朱捷点点头。
何可待拨通地平线饭店焦东方办公室的直线电话。
“你现在就说,哭着说没关系。”
朱捷接过话筒。
“……我找朱妮。”
接电话的是焦东方的机要秘书沙莉。
“请等一下。你是谁?”
“我是她姐姐。”
朱妮过来接电话。
“姐,我是小妮。”
“小妮…”
话筒里传来朱捷委屈的哭泣声。
“姐,你怎么了?哭什么呀?……别哭……出了什么事?”
“…小妮,我让你姐夫打啦…他搞了一个女人领回家,我跟他吵,……他就打我,把我 赶出来了,不能回家。小妮,你快来帮我呀!你来晚了……我就活不成啦!”
朱捷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实话,她深知朱妮不来,这帮人不会放过她。想到这儿,她哭得 更凶了。
“姐,…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小妮,你快来呀…快来救我回家
“姐,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去,但要请假。你给我留个电话,你朋友家有电话吗?”
“电话号码有……有。”
何可待迅速把这里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递给朱捷。
朱捷哭着把电话告诉了妹妹。
“好,姐姐,我过一会儿给你去电话。别哭了。”
何可待一直拿着分机监听,他满意地放下电话说:“谢谢朱小姐,作合作得很好,继续 好好合作,我会给你一笔钱的,我向来是不拿钱当钱。”
在焦东方的办公室里,朱妮放下电话。她要向老板请假,但不想讲出有损面子的实情。
焦东方一直低头看公司文件。
朱妮从沙发那儿走到老板台前。
“老板,我姐姐病了住院,我想去看看她,行吗?”
焦东方把目光从文件上挪开。
“嗅,什么病?”
“挺重的,住院了。我姐夫不在家,我去照顾她几天。”
“你想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焦东方把正在打字的沙莉叫过来。
“沙莉,以我的名义给民航王主任打个电话,要一张明天的机票,头等舱。”
“我这就打。”
朱妮亲着焦东方的面颊。
“谢谢老板,我会想你的。”
“宝贝儿,我也会想你的。”
何可待河畔小楼的电话响起来,他点头示意朱捷可以接电话。
他拿起分机监听。
“我是朱捷…”
“姐,飞机票订好了,明天早上七点起飞,到你那里大约是九点左右,你能去机场接我 吗?”
何可待点点头。
“能,我一定去机场接你。”
“明天见,姐姐。”
“明天见,小妮……”
电话挂断,何可待露出得意的微笑。
“何先生,我都照你说的办了。明天小妮来,你不要难为她呀!她年轻,不懂事,你多 原谅她好吗……”
“放心吧,朱小姐,事情本来就不大,我很喜欢你妹妹,会很好地招待她,什么事情也 没有,说开了后,大家还是朋友嘛!”
朱捷又哭起来。
阿四吼了一声:“再哭,把你嘴封起来!”
陈虎与沈枫的汽车停在H市新华书店门口。陈虎的爱好之一就是到了一个城市必须去当 地的书店,不买书也得转转。
陈虎抱着十几本书与沈枫走出新华书店,拉开车门。
与此同时,从相反方向开来何可待的两辆汽车。
何可待从车窗往外看,无意中发现了陈虎,暗吃了一惊,轻声说:“陈虎?他怎么也到 这儿来了?”
阿四把头伸出车窗外,“反贪局那个陈虎?!”
何可待把阿四拉回来,“你小心点,别让他看见我们。”
陈虎没有发现坐在车内的何可待。开车离去。
何可待想了想说:“我明白了,陈虎肯定是来提审李浩义,李浩义押在这儿的监狱里。”
河四担心地问:“不会是跟踪我们吧?”
“跟踪我们?河四,你算老兄,我又算老兄,值得陈虎跟踪?”
“那我就踏实了。”
“踏实个局。我听我爸说过,李浩义倒腾到这儿一个亿,冯老板的钱是他批的,陈虎说 不定是冲着我爸来的。”
“我听你以前说过,你对陈虎印象不错,说他是朋友。”
“在追查杀害我父亲凶手这点上,我和陈虎的目标一致,能帮你我就帮他一把。但陈虎 又要追查找父亲,那就不是朋友,是敌人了。”
“真够复杂的。我这狗脑子不够用。”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一 致,敌人也能变朋友;利益不一致,朋友也能变成敌人。”
第二天早晨八点。朱挺在两个男人扶持下上了轿车,直奔机场。何可待坐在另一辆车上 尾随。
到了机场停车场,朱捷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下了车。何可待与阿四没有下车,他的车停在 离前车较远的地方。
朱泥拉着带脚轮的箱子出空港。
朱捷在人群里冲仍在栏杆内的妹妹招手。
她左边的男人悄悄警告她。
“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说。”
朱妮发现了姐姐,拉着箱子跑了过来。
“姐姐。”
“小妮,你可来啦。”
朱捷说着掉下了眼泪。
一个男人朝朱妮伸出手。
“欢迎,你就是朱妮吧,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
朱捷抹着眼泪。
“……这是王先生和刘先生,都是我的朋友。我住在王先生家里,多亏了他们呀!”
朱妮打量这两个人。
“谢谢你们。姐姐,我们回家吧,看我非把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杀了。”
朱捷情急之中有些结巴,“小妮,……不着急,还是先到我朋友家商量商量再说了,你 来了…我心里就踏实些。”
“朱小姐,你姐说得对,先到我家喝杯茶,慢慢商量。我们有车。”
“也好,只要姐姐高兴就成,客随主便。”
“请把行李给我。”
男人把朱妮的箱子放在汽车后备箱里。
‘精上车,朱小姐。”
朱捷坐在副座上。两个男人和朱妮坐在后排。这样安排是为了防止姐妹俩说太多的话, 露出破绽。
汽车朝河畔小楼开去。
何可待的车拉开一定距离跟在后面。
第一辆驶进了小楼院子,第二辆车停在院外。
两个男人刚引朱妮姐妹踏上高出地面二尺高的楼房平台,何可待与阿四就进了院门。
目光机警的朱妮一眼看见了何可待,知道中了圈套,她仍保持着镇静忠自言自语,又似 发问:“何可待?”
何可待笑着伸出手说:“朱妮,没想到我们在这儿碰到了,也许是冤家路窄吧!”
这时,一楼门出三个剽悍的男人,五个男人把朱妮围在当中。
“何可待,你要干什么?”
“和你算笔账,弟兄们,上!”
五个男人扑向未妮。朱捷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朱妮不愧受过专业训练,她穿绕在门廊直径一尺多粗的廊柱间,利用它作掩体保护自己, 给扑上来的飞起一脚;当两三个迎面扑来时,她又跳上汽车顶巧妙地躲过目击,两个男人先 后被她重拳击中眼睛,失去了战斗力;又有两个男人被她踢中了下身,躺在地上嗷嗷乱叫。 朱妮想冲过最后两个人的拦截,救出朱按夺门而逃。这时,阿四蹿到朱捷跟前,把匕首横在 她脖子上。
何可待冷笑观战。“朱妮,我知道你在全国散打是第三名,但这没用。你要再不老实, 立即让你姐姐放血!”
匕首压在脖颈下面流出了鲜血。
朱捷哭求。
“……小妮,别打啦!求你别打…他们会杀死我的。”
朱妮长叹一声。
“好吧,何可待,我们谈判,你想要什么?”
一个男人悄悄绕到朱妮背后,抡起木棍,照着她腰部狠狠一击,朱妮一个跟头栽倒地上。
四个人扑上来,用尼龙绳把朱妮的双手反剪背后捆牢。
河四等一伙人把朱捷锁在二楼,把朱妮推进一楼大屋。
朱妮被按倒在沙发里,何可待坐在她对面。
“朱妮,我们这回可以好好谈谈了。”
朱妮由于激愤而面色苍白,但神情并不慌乱。
“何可待,你这条丧家犬,死到临头了,还玩阴谋。你爸死了,人就没有了根,你还狂 什么?你这样对我,东方饶不了你。”
何可待跷起一条腿,“你说的对,很对,我是条丧家犬。过去的朋友,包括那些我叔叔 长伯伯短的长辈,现在对我全是冷眼,用卫生眼球看我。世界就跟没我这么一号似的。这不 是主要的,连过去市政府答应了我的,写到合同上的,圆乎脸一拉,他们什么都不认了,给 我造成了多大损失?这你们还嫌不够,你们非要落井下石才痛快,非要我的命不可。于是有 的人上我的家偷文件,有的人明抢文件,他们怕什么?是怕我把他们以权谋私的事捅出去, 是怕我拖他们下水一块淹死。更有狠的,其中包括你,制造惊马事件,想摔死我。你们杀了 我父亲还不够,还要杀我灭口!你们真够狠心的,想让何家断子绝孙。踹寡妇门,挖绝产坟, 天底下缺德的事你们都干了,还不允许我反击吗?我告诉你,朱妮,我的反击就从你身上开 始。我也过一把复仇的隐,好好地过一把癌。你想明白了,丧家犬是会乱咬人的,只要让我 咬到就不撒嘴。要死,咱们大家一块死,你们哪一个都该比我先死尸
阿四左右开弓抽打朱妮嘴巴大骂:“臭婊子,你才死到临头!焦东方远在千里之外,救 不了你。等他赶到,你早扔到河里喂王八去啦!你说,是谁主使你对我大哥下毒手?”
“你从马背上掉下,那是你命该如此!”
“胡说,是你的马有意冲撞我的马,我的马才受了惊。说吧,说出来,我不为难你,不 说,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何可待,你这条丧家犬,赶快给我松开!”
“松开容易,说实话就行。”
“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的说!”
“真的?”
“姑奶奶从来不和别人废话!”
“朱妮,那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何可待从书桌抽屉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支 针管。就要实施的报复行动使他浑身热血涌动。
“你大概不明白,男人生存的乐趣一是占有女人,二就是血刃仇敌。我与焦东方不一样, 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从不侵犯他人的利益,而焦东方是个阴险小人,对不起朋友。我不得 不对你用武,是被你们逼出来的,纯粹是自卫反击。你知道这针管里是什么吗?二十世纪末 的杀手,艾滋病人的血,注射到你身体内,你就完了。我当然不想这样做,但是你们要把我 先置于死地,我仅仅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
阿四从何可待争中接过注射器,举到朱妮面前说:“小妞,这一针扎进去,你就成了最 时髦的人唯!说不说呀,扎进去,再后悔就来不及峻!”
何可待冷笑,“多么可惜呀,这世界要多一名艾滋病人了。开始吧。”
针尖触到了朱妮胳膊。阿四要推针管。
朱妮大声叫喊:“住手!我说。”
何可待点燃一支烟,另一只手拨弄注射器。
“朱妮,谁主使你对我下毒手?”
“是你的好朋友焦东方,与我无关。”
“焦东方为什么要害我?”
“他嫌你碍事。老板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骑王俱乐部的事故是他一手策划的,我 只是执行了他的命令。这是这儿里的规矩。”
“他总得有点表示吧。”
“焦东方说你讨厌,活下去是个包袱,不死也让你扒层皮。你们哥儿俩是怎么结的仇, 他没说。”
“焦东方跟我爸爸的死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他说你爸爸是自杀的。”
“关于我爸爸的死,你听说过什么?”
“没有听说什么,都知道你爸爸开枪自杀了。不过,你爸死那天,焦东方喝醉了。摆了 一桌,请了一帮朋友。”
“好,很好,你要早说出来,何必伤和气呢。你出卖焦东方,他那里你是回不去了。我 给你找个地方。你对焦东方就说你姐姐病重,暂时不能回去。费用嘛,一切都由我承担。”
‘俄知道,没脸再见东方。我用不着你给我找地方,也用不着你的钱。放我和姐姐走。”
“你姐姐可以回家。你不能。你必须有专人照顾,我必须阻止作和焦东方的接触,这是 为了我的安全。我也不能给你报复我的机会。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只要你与我合作, 你也知道,我何可待向来是对得起朋友的。”
“你想把我弄到哪儿去?”
“香港。”
朱妮绝望地点点头,她被摧垮了,从肉体到精神。
何可待从皮箱里取出两万块钱,放在朱捷大腿上。
‘对不起,朱捷小姐,让你受惊了。这两万块钱是对你的赔偿。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妹 妹已经讲和,你可以回家,但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我们手里,如果焦东方找到你,绝不能说 我们来过;他要是问你妹妹,你就说到亲戚家去了。”
“我明白……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不忙,等我把你妹妹送到香港之后。朱妮,你知道针管里的液体是什么?”
“你不是说艾滋病人的血吗?”
何可待哈哈大笑,“我上哪儿去找艾滋病人的血,这里面是营养液,真给你注射进去,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哈哈哈。”
“流氓!流氓!”
四
沈枫和陈虎在H市机场候机厅握别。
“陈虎,你回去向方书记汇报,我还要再呆几天,冯艾菊一案涉及到十几个省市,够我 忙乎一阵的。”
“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向高检汇报。”
“你们市的情况非常复杂,涉及到了市委市政府高层干部,必然会有一番较量的,掌握 什么火候,你要多请示方书记。”
“我心里有数。”
陈虎进入机场休息室。
在陈虎与沈枫谈话时,阿四、何可待等四人来到机场大厅。
何可待一眼发现了陈虎,示意阿四躲进机场大厅卫生间。
何可待一边撒尿一边说:“真是冤家路窄,看来我们和陈虎同乘一班飞机回去。”
阿四低声说:“要不,我们把票退了,明天回去。”
何可待咬了咬牙。“阿四,你们三个人别乘这班飞机了,一块登机,会引起陈虎怀疑。 明天再回去,正好协助留下来的人监视朱捷。朱妮随旅游团已经到了香港,她在我的遥控之 下,谅她姐姐也不敢给焦东方通风报信。”
“大哥,你和陈虎乘同一班机,他会不会怀疑你呢?”
“这倒是个机会,我刚好摸摸陈虎的底,看看他来这儿究竟是什么任务。你们回去吧。”
波音737因空中管制停机待飞。
陈虎已经坐在位子上。
何可待一登机就看见了陈虎,朝陈虎走去。装出意外发现的样子叫道:“陈处长,真没 想到碰见你,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呀!”
陈虎一怔,他也没想到会言外地碰到何可待,‘它先生,那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对, 意外惊喜,你给我来了个意外惊喜。”
飞机就要起飞,何可待对陈点旁边的旅客有礼貌地点点头说:‘对不起,先生,打扰您 一下,能麻烦您和我调换个座位吗?咱们一排,靠窗户的位置是我的,看外面云彩特别好。”
旅客是个老头,他不太高兴地说:“飞机一开,我就睡觉,着什么云彩。既然你们为了 说话方便,那就成全你们吧。”
“谢谢您了,老大爷。”
何可待换了座位,坐在陈虎的身旁。
“陈处长,没想到,这是我们第二次不期而遇。”
陈虎笑笑。
“两次不期而遇,是缘分呢,还是我们在寻找同一件东西?”
“当然是缘分,我是一芥草民。你是反贪局干部,咱们能寻找什么同一件东西?我这次 来签一个合同。你呢?”
“我来旅游。”
何可待笑着拍陈虎的手说:“好,一比一平,咱们都没说实话。”
他们会心地对了目光,都想刺探对方的秘密。
何可待把安全带扣好。“我来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戏来处理一些公共事务。”
陈虎拍着仍可待的手说:“二比二,我相信这回我们说的是部分实话。”
何可待点头。
“对,对,我也这样认为。陈处长,你的公共事务我不便过问。但我很感谢你,你一直 为查清我爸爸的真正死因而奔波。谢谢,发自内心的谢谢。”
“这是我公共事务的一部分,当然还不止这些。你呢,你处理一些什么私人事务,如果 我可以问的话?”
飞机起飞,他俩陷入沉默。
平稳飞行后,空姐送来了饮料,何可待取了一杯啤酒,放到小翻板上。
“陈处长,你要什么?”
“也要啤酒。”
何可待又取一杯啤酒,放在陈虎座前的小翻板上。
“谢谢。”
“陈处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很烦,这回出来散散心,出出气。自从我爸爸去世后, 我才懂得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人情薄如纸,什么叫众叛亲离。别的不说,以前我每天 收到的什么贸易洽谈会、展销会、新闻发布会之类的请柬就有几十张,只要我肯光临,出场 费就是一万元。现在呢,一张也没有了,这帮趋炎附势的小人!至于和我爸爸朝夕相处的那 些官僚,就更不用说了,仿佛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我这个人!他们的忘性来得真快,竟然没 有一个人到我家看看我妈妈。你说,我能不烦吗,散散心,自己给自己解闷吧。”
陈虎像对老朋友似的一笑。
“可待。你的遭遇并不奇怪。高干子弟中,父母去世后,有你这种心态的不止于你一个 人,大多都是经历了失落的痛苦才重新振作起来的,靠自己的手,而不是像过去借助父母的 权势,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现在是你的转折时期,你可要把握自己,不要自暴自弃呀!”
“谢谢你,陈处长,这是我听到的最实际的话,谢谢。对不起,我想睡一会儿。”
“我们又想到一起了,我也眯一会儿。”
他们谁也没睡着,猜测着对方,想着自己的心事。
五
飞机降落在跑道上。
他们并肩走出空港。
焦小玉在门口挥手。
何可待用胳膊捅捅陈虎说:“你的林妹妹接你来了。”
焦小玉对陈虎和何可待并肩而出感到奇怪。因为陈虎从H市打来的长途电话并没有提及 何可待。她礼貌地与何可待握手。
“真巧,遇见你了。可待。”
“这是缘分嘛!小玉,我请你和陈处长一块吃饭,好不好?”
“改日吧,改日我们请你。”
“嘿,你们师徒二人,都我们我们的了。那好,改日见。”
何可待上了一辆皇冠的士。
陈虎见到焦小玉出了许多汗,心疼地说:“我没让你来接我呀。”
“你不让我接,我就不能来吗?”
“飞机误点一个小时,你什么时候来的?”
“人家都等你两个小时了,我总怕飞机出事,这回踏实啦!”
“那你脸上的汗,是吓出来的吧?”
“人家担心你,你还取笑,不理你了。”
焦小玉拉住陈虎的手说:“走,上我家去,我给你包饺子!”
他们上了一辆夏利。
六
陈虎是第二次走进焦小玉的家。第一次是醉后被焦小玉拖进来的,这次是他迈着轻盈的 脚步走上来的。
焦小玉双手勾住陈虎的脖子,“你走后,我就失眠了,想人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有这么严重产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不了,昨天晚上洗过。”
“那你抽烟吧,休息休息,一会儿吃饺子。”
“我帮你包吧。”
“不用,馅儿我上午就弄好了,面也醒透,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一回主妇好不好?”
焦小玉亲了陈虎的面颊一下,转身进了厨房。
陈虎坐在沙发上,顺手抄起茶几上的香烟,拿起一看是万宝路。他呆住了。
陶素玲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震荡:“你今天要是有收获,我就把它当奖杯发给你厂
他默默放下烟。
另一间房是餐厅,高背餐椅端庄典雅,餐桌上铺着洁白的台布,四个凉菜,一瓶长城干 白,两个高脚杯,两大盘饺子。焦小玉举起酒杯说:‘精,老公。”
陈虎一愣,“你叫我什么?”
焦小玉咯咯笑起来,“叫你老公。”
“这不能乱叫,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焦小玉看了陈虎半天,“我爱上作了。”
“什么时候?咱俩什么事也没有呀。”
“你不在的时候,看不见你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你老在我眼前晃悠。”
“别吓唬我呀,我胆小。”
“你别把自己装成毫无感觉的正人君子,我知道,你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没有我的 勇气。来,为你接风,干杯。”
“谢谢,为重逢,干杯!”
两个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老公,吃饺子,看我手艺怎么样?”
陈虎吃了一口,“好吃,好吃。真香,真香。”
“你要爱吃,我天天给你包饺子。”
“那可不敢当。”
焦小玉轻轻转动酒杯,脸上泛出潮红,“陈虎,你爱我吗?”
陈虎放下酒杯,“你搞突然袭击吗?”
焦小玉的目光出现了迷离的神色,“对你来说,可能太快了。但对于我。我等待你的出 现,已经很久,很久。也许是三年前,也许更早,你就是我用自己的想象雕塑出来的那个人。 正直、刚毅,又有似水柔情。你的出现,是生活对我长久虔诚期待的回报。陈虎,我深深地 陷下去了,哪怕离开你一分钟,我都感到孤独和寂寞。”
“我浑身是毛病,真的。”
“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我接受你,包括接受你的毛病,接受你全部的历史,这不是 买东西,专检好的挑。其实,性格主要是由毛病和缺点组成的,因为优点有共同性,所以也 就没有个性。挑不出毛病的人,一点也不可爱。”
陈虎沉重地叹口气,“小玉,我不能忘记陶素玲,尽管我与她之间只是工作关系,但她 牺牲后,我觉得欠她很多。”
“你有责任感,你与陶素玲之间的感情我也很尊重,但你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内疚的阴影 里,我不是说明天去登记,是想确定我们的关系,我要有所属,要属于你,你要是敢于负这 个责任,我们就干杯。”
陈虎犹豫一阵,然后举杯,“跳河一闭眼,干杯!”
两只酒杯带着承诺相撞,他们一饮而尽。
焦小玉想起什么似的,“老公,叔叔要见你。明天是大礼拜,我叔叔休息,我们去他家 玩好不好?”
陈虎挠着刀疤,“我怕见生人。”
“又不是让你去见我父母,瞧你吓的,又要掉链子是不是?其实我叔叔对你不是什么生 人,其实你见过。”
陈虎诧异了,“我见过?你叔叔是谁?”
“你可能跟他见过不止一次呢!”
“快说,你叔叔是谁?”
焦小玉咯咯地笑,“看你傻样儿,真逗,我叔叔是焦鹏远。你见过他吧。他知道咱俩的 事了,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他很赞成,找我去谈了一次话,夸了你半天,让我多向你学习 呢!”
陈虎霍地站起来,“焦书记是你叔叔?”
“这还有假吗?是我亲叔叔,你一点也不知道?”
陈虎的脸刷地白了,他冷冷地看着焦小玉,“对不起,焦小玉同志,我收回刚才那杯酒, 也收回我的话。打扰了,再见。”
陈虎离开餐桌,到卧室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出去。
焦小玉追到街道上,眼见陈虎头也不回地走远。
陈虎上了一辆出租车。
焦小玉招手,上了另一辆出租车。
“跟住前面那辆红夏利。”
陈虎出租车在前,焦小玉出租车跟在后面。
陈虎在车内沉思。焦鹏远是焦小玉的叔叔!这现实立刻让他从迷乱的感情中清醒过来, 原来焦小玉属于既得利益的圈子,怪不得她与上层人物来往这么密切,而焦东方是她的堂哥, 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呢?
陈虎的车拐进秘密办公室所在的军区招待所大门,执勤战士拦阻出租车,查验陈虎证件 后放他进去,但出租车禁止进入。
焦小玉的出租车也到了门口,她下了车,观察这所警戒森严的大院。她感到很奇怪,陈 虎到这里干什么呢?
包保柱站在能看到大门的办公室窗前,他看到陈虎进院,也看到尾随而至的出租车,发 现了焦小玉。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来干什么?她与陈虎究竟是什么关系?
焦小玉回到出租车内说:“回去吧。”
七
周森林、包保柱、陈虎围坐一张方桌。
包保柱不信任地打量陈虎,“陈虎,刚才好像有辆出租尾随你,我在窗口看见了。”
陈虎心中一惊,“我没有注意。”
周森林皱起眉头,“这个秘密办公室,绝对不能暴露。好了,陈虎提审李浩义有什么收 获,老也从香港取证发现了什么,咱们一块儿兜兜情况。老彭,你先说吧。”
包保柱突然岔开话题,“这层楼,肯定有人喝酒呢,是五粮液。”
陈虎感到奇怪,“你侦查过?”
包保柱抽抽鼻子,“一抽鼻子,就能闻出来。”
周森林指点着包保柱,“又犯酒痛了?”
“在香港我一口都没喝,其实喝了你也不知道。言归正传,到香港银行取证手续特别复 杂,除了警察局、廉政公署、国际刑警香港中心局、商业罪案科这些有关机构外,还需有法 律和公证人的场,何启章的三张信用卡全是美元信用卡,建卡时间是一九九三年四月一日的 数额是二十三万九千美元;建卡时间是一九九五年一月九日的数额是七十八万六千五百美 元;建卡时间是一九九五年二月八日的也就是在他死前的两个多月,数额是一百零二万三千 七百美元。总额是二百零四万九千二百美元,三张卡都消费使用过,支出总额是十八万七千 二百四十五美元。所有这些材料都在这里。”
包保柱拍拍放在周森林面前的卷宗。周边听边看。
周森林沉思地说:“好大一条章鱼呀,下一步要调查这些美元的来源,是贪污还是受贿? 贪污贪的是哪笔款子,受贿的话行贿人是谁?美元是如何转移到香港的?”
陈虎挠着刀疤,“这里面一定有一张网,我们只是撕开了网的一角。”
周森林摇摇头,“老化,下一步的调查要比香港取证更加艰难,是场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啊。咱们仔细研究一下下一步的方案。”
八
晨起锻炼者很多。
方浩与周森林推手。
不远处,有人悄悄监视他们。
周森林眼风一扫。
“有人盯着我们。”
方浩边推手边说:“办公室,家里的电话,都不能谈要紧的事。防止窃听。”
周森林点头。
“老周,我去中纪委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方书记,秘密侦查,困难很大,现在何启章基本可以定性,能尽早转入公开调查更方 便些。”
方浩苦笑道:“腐败分子横行无忌,我们反腐败却要东躲西藏,真是怪事。”
九
何家的书屋里,何可待与母亲为开不开追悼会的事激烈地争吵。
“我就是掉脑袋,也要给爸爸开追悼会!”
“你听妈的话吧,不能开呀!千万不能开呀!”
何可待把装有父亲遗像的镜框塞进母亲的怀里。
“妈妈,你不同意举行追悼会。那好,你跟爸爸说,问他同意不同意!你们一起生活了 几十年。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
母亲愁容满面。
“可待,你怎么这样糊涂?这不是感情问题,是为了少惹事。你爸爸死得不明不白,市 委不出面,你开追悼会,谁敢来参加?悼词又怎么写?谁来宣读悼词?这些问题都没落实, 你草草开追悼会,到时一个人也不来,不是自讨没趣。再说上面到现在还没有给他作结论, 是功是过,还没有一致的说法。这时候开追悼会,不是时候呀!”
何可待的拳头狠狠砸桌子。
“我不管,就是一个人不来,我也要开追悼会,我不能让爸爸寒心。悼词不要,更不要 谁来致悼词。摆上遗像,来的默默哀悼一会儿就行。那么多人,靠爸爸发财的发财,提干的 提干,出国的出国,没房子住的有了房子,我倒要看看,这世态炎凉到什么程度!你不愿意 去也没关系,我是他儿子!过去是,将来也是!我就是要示示威!我不管市委头头脑脑的来 不来,我一个个地给他们寄去追悼会通知。还有那些生前友好,只要我知道的,一律发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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