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币》

                陈一夫 

 

十三、诗人见美女





  江莉莉不但是老康见过的最漂亮的保险推销员,也是一个有生以来对他最热情的艳丽女孩。
  艳丽的江莉莉不但要上门为他设计人寿保险计划,而且还想诗人之所想,急诗人之所急,竟帮助他把只卖出一本的诗集,从甜菜园图书市场一本不少、连呼哧带喘、原封不动地搬回了家!这可把老康美坏了,美得像枯木逢春一样,心里、心外都笑开了花。
  在春天一般让人舒服、温馨的大美女身边,老康已经忘记了自己经济的拮据,竟然望着江莉莉一张娇艳的大脸蛋儿,置自己羞涩的钱囊于不顾,像在中央银行当处长时一样豪情万丈起来。他一拍胸脯,狮子大开口般地决定道:“小江,你说吧,你让我买哪种保险,我就买哪种!”
  江莉莉是一个心里、心外同样阳光的女孩。她自打一见到老康,自然在心里就认定老康是自己一个最理想、最可靠的高端客户,也自然认为这单业务手拿把攥一般稳固,自己在保险公司的饭碗也自然不会再飞,因此,她不慌不忙地帮助老康把最后一包诗集搬进了家门,听老康说出自己最需要听的话,却没像老康以为的那样,孩子一般地蹦起来,更没急不可待地收钱、开单子,而竟像没听见他的慷慨承诺一般,没有回应。
  她在老康家的门厅只转了两个圈,突然,满脸的疲惫一丁点儿也没有了,阳光一样灿烂的大脸蛋儿全部铺满明媚的朝阳,她丰满而线条清晰的嘴巴张开了,大叫道:“哦!难以置信!这哪里是诗人雅居呀,这跟艺术博物馆一模一样嘛!”
  老康本是以一个俗人之心来猜度江莉莉的,他已经以忘我的热情对江莉莉的要求狮子大开口地满足了,他不知道江莉莉为啥还要这样恭维自己。他扪心自问:“我早就把她最需要的东西交出去了嘛,她还需要啥呢?”
  “哦!意想不到!你们家屋子里为啥子还有楼梯呀?”江莉莉见到了门厅天井傍的跃层。好奇让她的大眼睛更明亮,柴禾妞儿的本色也在此时此刻暴露无遗。
  老康不觉得有啥奇怪:“这不就是普通的跃层嘛!”
  “哦!大开眼界!你为啥子有这么多石头?”
  老康也被江莉莉的土气逗乐了:“那不是普通的石头!是砚台?”
  “目不暇接!要这么多砚台干啥子用嘛?”
  老康被江莉莉这简单而直白的话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啥用?没用!我只是喜欢收藏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而已!当处长那阵子,经常宦游全国,每到一处就买一处的砚台。”
  “哦!你的书好多呀!琳琅满目的两层楼,所有的书架,全部满满当当的!”
  这时,老康才忽然有了几分得意:“金融与诗歌,我通了两门,不就靠这一点儿书嘛!”
  江莉莉明媚的大脸蛋儿上忽然飘来一片云,她忽闪着柴禾妞儿才有的纯真的大眼睛,开启轮廓清晰的嘴唇,露出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用依然清亮的嗓音问出了柴禾妞儿才能问出来的问题:“为啥子没看到您的手稿呀?我思量,它不应该被束之高阁,而应该妥善安置在啥子地方吧?!”
  “手稿?”老康的老脸在江莉莉灿烂的阳光照耀下,立刻变成了红彤彤的西红柿,仿佛感觉被吹上天的自己突然因为自己千疮百孔的丑陋而泄了气,忽悠悠地落入了没面子的地界,尴尬地支吾着:“我又不是啥名人,留手稿干啥?全用计算机打啦!”
  江莉莉依然大眼睛里四射着天真无邪,一边为老康着急,一边为老康主持公道:“您为啥子这么说嘛?您为啥子不是名人呢?您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不可企及的!您要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思量着,只要我今生今世能发表一首诗,哪怕只有四句话,就是死了,我也死而无憾!我也算不是王小波笔下的‘沉默的大多数’了!”
  江莉莉的认真让老康内心的尴尬消失了。他的内心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自我膨胀:难道自己不是成功人士吗?与文学青年江莉莉相比,自己是在大出版社已经出了诗集之人!与金融圈的保险推销员江莉莉相比,自己曾经是中央银行的大处长!像江莉莉这样曼妙之大美女,要混到自己现在这一步,恐怕也难咧!于是,老康真的开始以成功人士自居了。他现在已经忘记了自己干瘪的钱袋,成功人士的感觉顿然涨满了他的身心,而且在他身心的每一个角落,这感觉都成长得踏踏实实、无怨无悔的!
  老康真心地笑了。他从江莉莉的脸上吸来了灿烂,他从江莉莉的青春里感染了活力,他还感觉出了人生从来没感觉过的欢娱与轻松。他忽然找着了兄长般的尊严,有如老师对自己才被启蒙的学生一样,诙谐着说:“人生如跑百米栏,一首诗只是一个栏。要破纪录地跨到终点才行呀!当然,我早就摔倒了,只是还不至于死,要暂时做稻粮谋而已!”
  江莉莉听了老康深奥的诙谐,突然阴沉了自己美丽的脸。她当然最不喜欢,也最不愿意听到康诗人说自己不成了,因为保险公司的营销策略已经明明白白地讲到了,就是在推销保险的过程中,除了激励自己以外,更要激励客户,而且有几分激励就有几份保险单!于是,江莉莉继续对康诗人激励道:“康老师,我觉得您矫枉过正,谦虚得有些虚情假意!”
  老康诧异了,以为自己啥地方让江莉莉不满意了,赶忙追问:“我?有一丁点儿虚伪?”
  “是呀!您口口声声说您在做稻粮谋,可您却有这么大的一个家,家里还有这么好的摆设,没有一百万是下不来吧?这些,我一辈子也是可望不可及呀!这不是虚伪是啥子嘛?”
  老康赶紧以不惑之年的人生感悟解释道:“人对穷困的感觉不一定是衣食不足,而主要是怕现有生活水平的下降或丧失!我的稻粮谋当然就是要维持我的家,让我的摆设不至于被拍卖呀!”
  江莉莉点点头,似懂非懂地附和着:“您真深奥!这又是一句诗!我一定要铭记在心!”说着,她真的煞有介事地拿出了一个小本,开始记了。
  老康趁江莉莉记自己语录的时候,心里又冒出一句不工整的哲理诗:
  “人要谦虚进步,
  要与强人为伍;
  人要自满快乐,
  就与没心没肺的美女相处!”
  
  瞧着眼前对自己崇拜倍至的江莉莉,咂摸着自己心里哲理的话,老康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
  “康老师,您笑啥子嘛?”艳丽的柴禾妞儿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问。
  老康当然不会把肚子里的警句告诉江莉莉,赶紧嗽了嗽嗓子,支吾道:“没笑啥!没笑啥!”
  江莉莉似乎悟到了啥子,美丽的大脸蛋儿上飞来一小片绯红,她有一点儿羞涩的问:“我像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土老冒儿’?”
  老康不笑了,他不但自己永远不会这样说江莉莉,他也不允许任何人用这样粗俗的语言污辱身心俱美的江莉莉。“听谁这样说你了?”老康问,话语里带着真心的忿忿不平。
  江莉莉羞涩的一笑,小声里带着谦卑:“你们城市里人,嘴上、心里,还不都是这样瞧我们这些土里刨食之人!”
  老康一副凛然正气,慷慨激昂道:“我也是农村的!我咋就没听说过啥‘土老冒儿’不‘土老冒儿’的话!”
  “千真万确?您也是农村出来的!?”江莉莉的脸上早已经是多云转晴了,“那,您就是我此生学习的榜样、奋斗的目标!”
  江莉莉话音未落,精巧的双频手机却悦耳地奏响了《欢乐颂》。
  “是小江吗?”老康听得出,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姚老师!”江莉莉的眼睛里泛出了喜悦。
  老康自己都不知道为啥,瞧见江莉莉眼睛里的喜悦,自己的一颗老心里却立刻涂抹上了许多阴影。他竟莫名其妙地问:“是你男朋友吗?”
  江莉莉立刻对老康摆摆说,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继续对着手机说:“姚老师,您有啥子事情吗?”
  “听说,你要到甜菜园图书市场运书?!那儿我熟,我帮你拉得了!”对面的男人说。
  江莉莉甜美而阳光地回答:“谢谢姚老师,我们早就安营下寨啦!”
  “嘛玩意儿?”
  “我们已经拉回来了!”
  男人问:“是嘛人嘛?让您这样上心!”
  老康感觉这声音有一点儿耳熟。他的一颗老心莫名其妙地酸溜溜的。
  “我的客户!”江莉莉依然阳光灿烂。
  “呵,你行嘛!瞧起来,保准儿是个大客户!!”对面的男人顿了一下,“小江,晚上有时间吗?我请您喝咖啡,带手儿帮您约见几个作家!”
  江莉莉瞧了一下自己腕上的塑料小表:“都快八点了!恐怕今天没有闲暇了,客户的单子我还没出哩!”
  “行嘛!那就改天吧!”对面的男人说罢,就主动挂了电话。
  见老康瞪着一双莫名其妙的无神大眼虎视眈眈地直视着自己,江莉莉朗声笑了,解释道:“保险公司新聘的培训师,据说原来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诗人!时运不济的时候,也在甜菜园苟且偷安卖过书!”
  “他培训啥?”老康问。他对这个声音耳熟的男人充满了好奇。
  “激励!《员工激励与客户激励》,应该属于营销心理学。我们在全国各地分支机构的激励课,都是他亲自出马,言传身教。据说,年薪二十多万哩!”
  “他姓姚?” 老康突然想起了诓走自己五百元,一直把书委托别人代销,一直没露面的摊主大胡子。
  “是呀!”  
  “姚文元的姚?”
  “没错!”
  “天津人?”
  “对!”
  “是不是一个大胡子?”
  江莉莉见老康一副认真而惊异的样子,好奇地眨眨大眼睛,说:“不是呀!不过他的头发很长,羽扇纶巾的气派,一瞧就像一个学者、诗人啥子的!”
  姚培训师的电话,倒让江莉莉想起自己还没办理的保险单。此时的她,当然已经自视与老康是老朋友,于是,不等老康邀请,就主动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了下来,从小挎包里麻利地拿出了保险公司的各种协议,一本正经地开始背诵公司的既定推销词。她当然晓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因此倒没像康诗人狮子大开口承诺的那样,狮子大开口地大卖特卖保险单,而是循循善诱、因因诱导道:“康老师,我对您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了。您应该买我们公司的分红保障人寿险,每份一千元。按照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经济状况来看,最恰如其分的投保额:应该是五份!”
  老康还没从与江莉莉亲昵的私人交谈中缓过劲儿来,含含糊糊地问:“买五份?保多少?”
  “五份就能保二十万哩!”江莉莉已经没有了艳丽崇拜者的诗情画意,像卖瓜的王婆一样开始自卖自夸了,“如果您在六十岁以前有幸没花这二十万,您的保费就自动转成存款,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提走啦!”
  “交多少钱?”
  “每年五千。”
  江莉莉的热情话,把她自己甚至整个屋子都搞得春光明媚、佛光普照一般了,但是,只有老康的脸依然是一副严冬,依然没被温暖过来,他心灰气懒地支吾道:“五千!每年就要交五千!”
  老康刚才只想着江莉莉咋样漂亮、咋样可爱、咋样天真无邪了,因此色令致昏,狮子大开口,而现在江莉莉一具体说到保险,说到交钱,他的心突然从春情荡漾的季节回到了冬季严酷的现实之中,立刻想起了辞职回家时仅有的五万多块钱已经花费殆尽:五万块给了出版社,五百块给了诗人大胡子,一千块用于生活开支……如果为可能出现的大病和六十岁以后的幸福买了保险,那么现在的他就只有自己把脖子扎起来,学着骷髅的模样儿,干喝西北风了!
  江莉莉见康诗人犹豫,便拿出姚培训师教的最后一着:“推销决胜术”施加于老康,这一招有如大街小巷里始终如一贴着“因搬迁,挥泪大甩卖”招牌的小店铺一样,完全属于逼迫式促销:“我们这种分红保障人寿险本是赔本的,只是权宜之计的促销,马上就要停办了。现在购买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如果您现在不买,以后获得同样的保额和收益就要多支付很多钱哩!”

  老康似乎没被江莉莉的这一“推销决胜术”所蛊惑,依然是一脸的霜打茄子样:“小江,能不能少……”
  老康支吾着想收回自己刚才对江莉莉拍胸脯说的话,但是男人的自尊心又让他一时开不了口,情急之下热血上涌,脸、脖子,恐怕还有现在瞧不见的前胸、后背都红起来了。
  突然,老康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不早不晚地响了。像落水的主儿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老康赶紧跑过去,抓起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声“你好”,对面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笑声,这笑声阴森而淫荡。
  “你想干啥?”面对那个不断骚扰的莫名其妙的男人,老康愤怒,同时,也恐惧。
  “当然是给你通风报信喽!”陌生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态度,他的发音依然特别,依然像从嘴上漏气一般。
  “你到底是谁?”老康赶紧走进卧室,以期避开江莉莉。
  “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俺要告诉你的事儿!”
  “无中生有!我不想听!”老康挂断了电话。可还没等他重新回到卧室,陌生人又把电话打回来。
  “兼听则明嘛!你一个大博士,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陌生人煞有介事地认真起来,只是声音听起来,仿佛是飘散的。
  老康没支声,也没挂断电话。
  “你老婆又跟一个男人快活去了!”
  “在啥地方?”老康又将信将疑起来。
  “野鸭湖!”
  “野鸭湖?这是啥地方?”
  “这是至大投资公司的生态园!你老婆不但和一个男人动手动脚,而且还住在了一起哪!”
  老康又不吭声了,他对陌生人的话忽然信多疑少了。他在心里,顽强抵抗着自己对漂亮老婆的怀疑。想起天上人间总台小姐对陌生人外形的描述,老康不怀好意地问陌生人:“你为啥总戴口罩?”
  陌生人突然不出声了。
  老康见自己点到了陌生人的痛处,就赶紧把自己的猜测当成发现以刺伤陌生人:“你说话为啥跑气儿似的?你的嘴是不是豁……”
  陌生人立刻打断了老康的问话:“如果你不信,可以打听一下,至大投资公司的老板是不是叫阮大头!”说罢,他淫笑两声,立刻把电话挂断了。
  老康木呆呆伫立在卧室里,有几秒钟,他的大脑里竟是一片空白,像一张白纸,更像白皑皑的一片雪地。等思维重新恢复的时候,他立刻把电话重拨回去。对面的电话“嘟嘟嘟”的长音响了好一阵,才有人接。
  “踅摸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很不客气。
  “您是啥地方?”
  女人一副怒不可遏的腔调:“你打电话过来的,咋倒问我是啥地方?!”
  老康瞥红了脸,说话也结巴了:“刚才有个人……找我,我想知道他是从哪儿打过来的!”
  “这是公共电话,老娘我没功夫伺候你这没屁眼儿的事儿!”说罢,电话便被野蛮地挂断了。
  当老康一脸懊丧地走回客厅的时候,江莉莉见了老康脸上的懊丧,自己的心里也懊丧起来了。她以为老康的这一张难看的老脸是有意做给自己瞧的,她没想到这最后一着:“推销决胜术”没显灵!眼见得老康要打退堂鼓,她在心里天翻地覆地闹腾起来,简直像艳阳天突然下了倾盆雨,被急得差一点儿哭出了声。她想:如果老康这样一个有钱的高端客户都感化不了、都套不住的话,那自己在保险公司的饭碗恐怕真的就要保不住了!
  “我是农村来的,您说您也是农村来的,我们本是同命相怜之人,可您为啥子言而无……”江莉莉本来没想哭,可话说到这里,声音就抑制不住地哽咽,声音一哽咽,眼泪就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老康慌了,就像自己是一个对艳丽的江莉莉始乱终弃的负心汉,竟忘了自己被老婆戴绿帽子的烦恼,不知所措起来。他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说的是啥,腿上急急忙忙在客厅转了几个圈,最后,终于找来龚梅用的一包面巾纸,一边递到江莉莉面前,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老康一个“我”字还没结束,他那尴尬万分的样子正表演到最高潮,正是他与江莉莉两人撕扯不清的节骨眼儿上,房间的大门忽然开了,龚梅一脸盛怒地突然出现在了老康和江莉莉这一对老男孤女的面前!
  那边的一对老男孤女正处于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门口,而这边的美女龚梅呢,却是为了老康重归于好才回到家的!日夜辛劳的龚梅,现在多需要家里的一点温馨来滋润自己苦涩的心,多需要老康的一点安慰、哪怕是一句软话来唤回她与他回去那美妙的情感呀!可是,她看到的却是老康与一个大美女的鬼鬼祟祟,她等到的却是老康冷冰冰的话:“你还有脸回来!”
  身边有了美女江莉莉大眼睛的忽闪,老康仿佛是色壮怂人胆一般,突然找到了作一回大男人的感觉。他不但不体味老婆的情感和苦衷,反而因陌生人的话扭曲了自己的德行,把陌生人的话变成了射向龚梅的火焰,对一脸怒火的龚梅继续大吵大叫:“你还知道有个家吗?”
  龚梅第一次见到怂头屎脑的老康居然往家带回了年轻女人!心里对老东西男女作风问题的猜疑燃烧掉了主动与老康和好的想法,她的呐喊立刻像匕首一样刺向老康:“你还胆敢倒打一耙!几天不见,你倒出息啦!”
  龚梅的话,让江莉莉眼中的成功人士立刻现出了丑陋的原形。老康自然不甘心失落,大男人的劲头本能地勃发出来,他面对老婆的愤怒不但没像往常一样服软,反而横眉怒目,也扯起嗓子,用比龚梅更大的分贝,大骂:“你!还敢骂我!”若不是有大美女江莉莉瞧着,老康感觉自己保准儿会照定龚梅妖娆的脸蛋儿,再 “啪啪”地抽上几个耳光!
  此时的江莉莉已经被吓得晕头晕脑,不知所措地傻立在一对几近肉搏的夫妻之间,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词:“我……你们……其实……”
  龚梅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老康,不但置自己出走办公室多日于不顾,竟然胆大妄为地勾引女孩儿来家里鬼混。于是,在不见老康这些日子里,她对老康已经恢复了的好感以及刚刚恢复了的思恋之情,立刻化为乌有。她指着老康的鼻子,愤怒地大叫:“我没兴趣听你们说!离婚!我要离婚!”说罢,她穿着占满尘土的皮鞋,愤怒地冲进铺着木地板的卧室,“唏哩哗啦”地翻出自己的一大堆衣物,找了一个大提包,三下五除二地装了,二话不说,拔起两条秀腿,冲出家门。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