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2期
临终遗愿
作者：刘金泉
西北海峡贸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是个名叫淡翠英的台湾女人。她与当董事长的丈夫姜国民相识于１９８５年，结婚于１９８７年，婚后夫妻俩在古都市定居经商，两人感情一直很好。过了十多年，一家人从居住的西城区搬到北城区的花园别墅后，淡翠英发现丈夫每次开车出去买菜，总要花好长时间，经过跟踪观察，淡翠英发现姜国民几乎每次买菜都要去原先居住的西八路天都新村的菜市场。淡翠英觉得奇怪了，花园别墅区周围有好几个菜市场，为什么偏到那么远的地方买菜呢？
这天，姜国民买菜回家后，淡翠英接过他手中的菜篮子，单刀直入地问：“阿民，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一直在瞒着我！”
姜国民掩饰说：“没……没有啊！”
淡翠英说：“行了，你别瞒我了。自从搬家以来，你每次买菜都到原来居住的西八路菜市场去，菜买好后还在出入口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似的。”
姜国民见谎言被妻子揭穿，只好长长叹了口气，诚实地说：“唉，我也不瞒你了，你说得没错，我到西八路菜市场，是去寻人的。”
淡翠英警觉地问：“寻谁？”
“寻找我的初恋女友。”
事已至此，姜国民也不想对妻子隐瞒什么了。他拉淡翠英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把隐瞒在内心十几年的秘密一古脑儿向妻子倾吐出来。
１９８２年，祖国大陆吹起了改革大潮的春风，海峡两岸关系终于解冻了。刚满２０岁的姜国民随父亲姜陆远和母亲回到故乡古都市，一边寻找失散三十多年的亲友，一边在这里投资经商。谁知，经过三十多年的变迁，古都市在父亲的记忆中已变得面目全非了，找不到原先半点影子，大伯和爷爷奶奶都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几经周折没有找到，父亲就决定带妻儿在古都市定居下来。于是，他们一家在市里有关部门的帮助下，在西八路天都新村买了住房。姜国民在随父经商过程中，认识了一个叫秦蓉的女孩子，她也住在西八路一处平房内，两人经常碰面，久而久之，姜国民对秦蓉产生了好感，秦蓉也对他产生了爱意。姜国民比秦蓉大６岁，两人郎才女貌，可说是天生一对。姜国民在休息时，常和秦蓉一起到郊外游玩，虽然一个是大陆人，一个来自台湾，但大陆台湾一家亲，两人早已心心相印了。只是由于两人年纪尚轻，没有挑明关系。
认识秦蓉的第二年，姜国民鼓起勇气到秦家向心爱的阿蓉求婚。但秦蓉的父母一听姜国民来自台湾就怕得要死，说啥也不答应这门亲事。姜国民的父母也因门不当、户不对，强烈不满儿子的这桩婚事。从这以后，秦蓉就有意疏远了姜国民，直到不与他见面。过了半年，姜国民得知秦蓉嫁到了离古都市不远的另一座城市去了，他这才死了心。再后来，经父母托人介绍，认识了同回故乡古都市投资房地产开发的台湾商人淡明柱的女儿淡翠英，不久就和淡翠英结婚了。
淡翠英了解到丈夫的这段感情史后，不但没有妒忌，反而被他那至真至诚的情意打动了。她抱住了姜国民，深深地给了他一吻，说：“阿民，我嫁给你，实在是太幸运了！你能把真相毫不保留地告诉我，说明你对我的信任。放心，我会尊重你对阿蓉的这份爱的。”
姜国民也紧紧抱住妻子，喃喃地说：“阿英，谢谢你能这么善解人意。我原以为你知道我还在惦记着我的初恋女友，一定会醋意大发的，所以，我买菜舍近求远到西八路的茫茫人海中寻找阿蓉一直瞒着你。你知道后不但不记恨我，反而这么宽宏大量，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事后，淡翠英并没有因丈夫暗恋过去的女友而与他发生任何摩擦。夫妻俩日子过得很愉快，姜国民爱上哪儿买菜就上哪儿买菜，淡翠英从不过问。
好景不长。这年５月，姜国民被医院大夫确诊患上了晚期肝癌，这对淡翠英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在丈夫住院治疗期间，淡翠英有一天与姜国民聊天，聊着聊着，姜国民在病床上伸手握住妻子的手说：“阿英，我活在人世间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多了……”
淡翠英不等丈夫把话说完，就抽出手来堵住他的嘴说：“不许你这样胡说八道！哪怕倾家荡产，我也要治好你的病。”
“我的病情我心里很清楚，你听我把话说完！”已四十多岁的姜国民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再次抓住妻子的手，坦诚相告说：“你爸妈和我父母都已去世了，他们都叶落归根，了却了心愿。这２０年来，我们在古都市做生意赚的钱已足够你和儿子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了，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阿蓉。”
淡翠英扑倒在丈夫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别说了，阿民，凭着你的这片真诚，你一定会找到阿蓉，不留半点遗憾的。”
可是，这话说了没过多久，无情的肝癌就夺去了姜国民的生命。在生命弥留之际，姜国民把淡翠英叫到面前，揪下胸前一尊玲珑剔透的玉佛，断断续续交待后事说：“阿英，我、我要去了，临走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淡翠英望着丈夫苍白的面孔，伤心地抽泣说：“好，好，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替你办。”
姜国民把小玉佛交到淡翠英手中，说：“这尊小玉佛，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宝物。一共两尊，一尊在你脖子上挂着，一尊在我这里。我把它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够转交给阿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她能够平安健康。”
“好，我答应你。”淡翠英把小玉佛紧紧捏在手心，神色凝重、一字一板地说：“我一定帮你找到阿蓉！”
话音一落，姜国民便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了人世。
丈夫的英年早逝，使淡翠英悲痛不已。在办理完丈夫的丧事之后，她带着满腹的悲伤，开始着手寻找阿蓉，以了却丈夫生前的遗愿。淡翠英明白，丈夫在世时，不好借助媒体寻找阿蓉，因为他怕给初恋女友的家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丈夫已死了，不会对阿蓉造成什么伤害了，自己为何不能动用新闻媒体的力量呢？于是，她不仅通过自己的手提电脑在网上发寻人启事，而且还到各家报社、电视台，刊登播发寻人启事：
西北海峡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姜国民先生，１９８２年认识了一个家在古都市西八路的女孩阿蓉。望阿蓉见到寻人启事后，请速来城北花园别墅８号楼１单元找他妻子淡翠英联系，有重要遗物要转交。
淡翠英之所以隐去阿蓉的姓，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中国之大，重名重姓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姓名只有两个字的人。她怕丈夫的珍贵遗物会落在冒领的其他女人手上，那样丈夫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自己也于心不安。为了扩大范围，造成影响，淡翠英还把寻人启事刊登在秦蓉所在的那座城市的各新闻媒体上。
寻人启事刊登的第五天下午，淡翠英从公司下班回来，就见花园别墅８号楼１单元有一个年纪４０岁左右、中等身材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淡翠英心里一动，莫非是阿蓉来了？她快步迎上去问：“请问你找谁？”
中年妇女一见她，怔了一下说：“我、我找一位名叫淡翠英的女士。”
“我就是。”淡翠英立刻明白是谁来了，她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问：“莫非你就是我要寻找的阿蓉吗？”
中年妇女点点头，从衣袋中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一张照片说：“不错，我是阿蓉。姓秦，单名一个蓉。这是我的身份证，还有和你丈夫当年郊游时拍的一张照片。”
淡翠英接过身份证和照片看了看，没错，那个和年轻时的姜国民一起踏青的女孩子，不是眼前的秦蓉，还会是谁？她抓住秦蓉的手，泪水盈盈地说：“阿蓉，我的好妹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秦蓉问：“你在寻人启事中说，你丈夫姜国民有遗物交给我，莫非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淡翠英领秦蓉走进屋内，指着丈夫遗像说：“他患了晚期肝癌，半月前去世了。”
看到姜国民的遗像，秦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强忍着呜咽，没哭出来。
淡翠英从秦蓉口中得知，秦蓉出嫁后，日子过得并不幸福，几年后便带女儿和丈夫离了婚。后来她又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两年前，这个待她不错的男人在一次车祸中不幸丧生。如今，下了岗的她带着女儿一块生活，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淡翠英取出小玉佛，亲手交给秦蓉说：“大妹子，国民在世时，已把你和他的事如实告诉了我。他生前为了找你，吃了不少苦头，这是他临死时要我转交给你的遗物。老天不负有心人，我总算找到你了，你不想在他面前说几句话吗？”
秦蓉接过玉佛，把它紧紧贴在胸前，扑到姜国民的遗像前，哭道：“国民，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想到，你临死还惦记着我，我俩的夫妻梦，只有等来世了。”
淡翠英在一旁听了感动不已，叫了声：“大妹子，你带着女儿回古都市吧，只要我有饭吃，也一定让你们母女饿不着……”
两个女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