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4期

及时改嫁

作者：张长公

　　
　　青水镇是个小站。在靠近火车站的青水旅馆里，这天来了一老一少。老的是男的，五十多岁，喜气洋洋；少的是女的，二十来岁，死气沉沉。那老的脚有点跛，大家叫他跛脚阿四。他在县城里收废品，半年前死了老婆，这次到山村里，花一万元钱买了个人见人爱的黄花闺女贾小红，喜得他抓头摸耳，口水直流，忍不住摸摸贾小红的脸，拍拍贾小红的肩，贾小红用力一推，推开了跛脚阿四的手说：“我爸说了，没进你家门，没办酒席，你不能碰我的。”
　　跛脚阿四缩回了手，连声说：“好，好，不碰你。”他听贾小红父亲说过，这姑娘脾气倔，路上忍着点，千万别出事。他满脸堆笑，讨好地说：“小红，到了县城，我在大宾馆里办上十桌酒，让你也露露脸，我阿四是明媒正娶你的。”
　　贾小红听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父亲重男轻女，为了哥哥的婚事，一万元钱把她卖给跛脚阿四，还说她福气好，嫁了个有钱的人！明天上了火车，进了县城，跛脚阿四酒席一办，在众人眼目中，不是他老婆也是他老婆了。她心急如焚，脑海中不住地翻腾着脱逃的念头。跛脚阿四却美滋滋地抽着烟，喷着浓浓的烟雾，烟蒂往外一丢，正丢在住在隔壁、刚出门的姜小海脚上。姜小海说：“你怎么乱丢烟蒂？”
　　跛脚阿四一看是个年轻人，“呸”！他盛气凌人地又吐了口痰说，“你管得着吗？”
　　姜小海说：“管不着也不能乱丢乱吐呀！”
　　还敢顶嘴！跛脚阿四大怒，指着姜小海的鼻子说：“这是车站旅馆，不丢不吐，你想当上等人？你住高级宾馆去！”
　　贾小红看跛脚阿四如此蛮不讲理，简直不是人！她见年轻人手里拿着方便面，心想他一定是到锅炉房去泡面条吃，求求他，让他救救我吧。她一闪念，忙拿了热水瓶，对跛脚阿四说：“我去泡水。”
　　贾小红来到锅炉房，姜小海泡好了面条刚好走出来，她看着他，他却端着面条只顾走，眼看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贾小红急中生智，脚下一滑，撞上了姜小海，姜小海手中开水泡着的滚烫面条，全泼在贾小红身上，贾小红惊叫起来，姜小海吓得慌忙叫：“快、快，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贾小红叫着：“帮帮我呀，帮帮我呀！”姜小海顾不上什么了，他帮贾小红脱衣服，胸前的纽扣解开了，他的手碰到了贾小红丰腴高耸的胸脯，手颤抖了，心想：我把面条泼在人家身上，还脱人家衣服，不是流氓也是流氓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吓懵了，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你娘的灵魂出窍！”跛脚阿四赶来了，当胸一把揪住了姜小海，一巴掌打过去，姜小海头一偏，“砰”，打在锅炉上，痛得跛脚阿四龇牙咧嘴地叫着：“好呀！一本正经的不许我乱丢烟蒂，我家小红的衣服许你乱脱？要公了还是私了？！”一定是姑娘的父亲了，姜小海慌张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跛脚阿四见年轻人惊慌失措，气势更汹了：“公了到派出所去，私了拿一万元钱来！”
　　贾小红想，你买我一万元，现在敲诈人家也是一万元，想不花一分钱霸占我？贾小红叫起来了：“你叫喊啥呀？是我撞了人家！”
　　跛脚阿四看着贾小红，眨巴眨巴眼睛说：“小红，你别弄错，你撞了他，他就能脱你衣服？”
　　“不脱衣服，早烫伤进医院了，你不感谢人家，还想勒索人家？”贾小红说着，深情地望了姜小海一眼，说了声“谢谢”就走了。跛脚阿四没理由纠缠姜小海，只好跟着贾小红回了房间。
　　跛脚阿四见小红一脸的不高兴，讨好地说：“小红，不出事就好，今后小心点就是了，快把衣服换了。”小红换了衣服，心里只想着隔壁的姜小海，自己撞了人家，人家却不怨我，一定是个好人。晚上，贾小红时刻注意隔壁的动静，快半夜了，她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声，一定是上厕所了，贾小红也立即起床，跛脚阿四问：“小红，你起来做啥？”贾小红说：“上厕所。”跛脚阿四说：“我也要上厕所，一起去。”说着，他开下灯，灯没亮，停电了。厕所在走廊对面，二人借着淡淡的月光，跛脚阿四进了男厕所，贾小红走到女厕所门口，见姜小海上完厕所出来了，她转身跟着姜小海，姜小海开了门，她抢先一步进去了，姜小海慌了，这个锅炉房里碰上的姑娘，半夜三更闯进门来，大祸要临头了！他心惊肉跳地说：“我是打工的，没什么钱，谢谢你快走，千万别害我！”贾小红不但不走，反而推上门，反锁了，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哀求起来：“大哥，救救我、救救我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姜小海不知怎么办才好，他说：“怎么救你呀？”
　　“千万别赶我出去！”
　　这时，外面大声叫着：“小红！小红！”
　　姜小海说：“你爸叫你了。”
　　贾小红的哭声更响了：“他不是我爸，他是县城里收废品的跛脚阿四，他出了一万元钱，从我父亲手里把我买来当老婆。”
　　“有这种事？！”姜小海说：“你父亲昏了头了，这是什么狗屁父亲？”
　　“我哥结婚要彩礼，我爸把我卖了给我哥办婚事。明天上了火车，到了跛脚阿四家，我等于进了火坑了呀，大哥，救救我，呜……”
　　跛脚阿四在外面听到贾小红的哭声了，“砰砰砰”不住地敲门，见门不开，就大叫起来：“我家小红上厕所，黑灯瞎火的，回来走错了门，给人奸污了，来人呀，快抓住强奸犯呀！”
　　整个旅馆沸腾了，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有打电话报警的，有敲门的，砰砰嘭嘭，闹成一片。这门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姜小海慌得团团打转，贾小红却不哭了，她挡在门边说：“大哥，警察不来不能开门呀！”
　　一会儿，“呜呜”的警笛声响过来了，警察来了。贾小红听到警察的敲门声，立即开了门，跛脚阿四冲进去就要和姜小海拼命，被警察挡住了，贾小红却一把拖住了跛脚阿四，大声叫着：“警察同志，是他拐买了我！”
　　众人弄不明白了，明明是捉奸报警的人，怎么成了拐买人口的罪犯？警察把跛脚阿四、贾小红、姜小海带到派出所，派出所长突击审问，贾小红泪水哗哗地流着，一口咬定跛脚阿四拐买了她。跛脚阿四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给买来当老婆的贾小红弄到派出所来受审，他扬出一张纸叫道：“警察同志，别听她瞎说，我阿四从不做拐骗犯法的事，是他父亲把她卖给我的！”
　　派出所长接过纸一看，是张字据，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收到阿四一万元钱，女儿小红给阿四当老婆，特立此据”。还摁了手印。派出所长问贾小红是怎么回事，贾小红一五一十地把父亲将她卖给跛脚阿四的事全说了。贾小红说着说着，伤心地抱头痛哭起来。派出所长拍着桌子说：“这张字据是犯法的！”
　　跛脚阿四急了，说：“她爸同意的也犯法？”
　　派出所长指指贾小红说：“你问问她同意不同意？”
　　贾小红拉住姜小海的胳膊说：“我有朋友的，我不同意，杀我头我也不同意！”姜小海心里“咚咚”直跳，想不到在清水旅馆里会交上这样的桃花运！他望着贾小红，既漂亮又聪明，有这样的姑娘做老婆，这一生一世也真值了！
　　跛脚阿四急得满头大汗，说：“那我一万元钱呢？我的一万元钱呀！”
　　姜小海说：“你把字据撕毁了，一万元钱我给你。”贾小红感动得扑在姜小海的怀里说：“大哥，你真好，只要你不嫌弃我，我跟你一辈子。”
　　姜小海说：“我是打工的，我把积攒的一万元钱给了他，我没什么钱了。”
　　贾小红说：“我们年轻，我们有力气，不怕吃苦，我们可以再挣，我们会有好日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