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1期

爱心

作者：王熙章

　　憨子忽然接到娘打来的电话，要他去火车站接她。憨子愣了，这事儿如何向妻子秋仙交代呀?憨子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工作，留下娘一个人孤苦伶仃进了村养老院。憨子有意将娘接来城里享享清福，每提起这事，秋仙总是推三阻四，说什么住房紧张，经济困难，母亲年龄大了来了没人照看等等，憨子忍气吞声，只得罢了。
　　这回娘来了个突然袭击，秋仙黑着脸说：“来了就来了，我得准备一下，给她打一盆洗脸水，让她舒坦舒坦。”
　　一听这话，憨子急了。的确，乡下是有一个古老的风俗，媳妇与婆婆初次见面，端盆洗脸水，明的是表示孝顺，暗中却是为了讨得婆婆的“打发”。婆婆得将戒指呀、手镯呀，丢进洗脸水中，让儿媳端回去。
　　这回，秋仙不明摆着让娘难堪吗?憨子心里明白，为了供他上大学，娘已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家贫如洗，娘拿什么来打发?
　　到了火车站，正遇上车站广场发行福利彩票。憨子在人流中找到娘，娘穿了一身土得不能再土的衣服，寒酸得像个拾荒婆。
　　两人坐着出租车回家，娘一路唠唠叨叨着，憨子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快到家时，憨子忍不住地说：“娘，秋仙说她要给您打盆洗脸水。”娘说：“好呀，憨子，你有一个好媳妇，娘心里高兴呀。”憨子一听愣了，娘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她不知道那洗脸水没有白打的吗?他忙说：“娘，秋仙想讨您的打发钱哩。”想不到娘笑得更开心了，说：“娘明白，明白。”憨子心中迷糊，娘拿啥给她?
　　娘一进门，便乐呵呵地乱转，东瞅瞅，西瞧瞧，看着那光滑滑的地面砖，白花花的仿瓷墙，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声说：“儿呀，你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娘就放心了。娘这次来……”
　　话未说完，秋仙端了一盆洗脸水走过来，黑着脸说：“啥好日子?为了这房子，我跟憨子至今还欠着一屁股债哩。”
　　娘眉开眼笑地接过洗脸水说：“娘这次来，也没啥准备，就这……”说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彩票说：“娘这次是跟村养老院几个老家伙来逛市容的，身上没有钱，就用仅有的两元钱买了这张彩票。秋仙呀，娘就送你，它凝聚着娘的一片爱心。”
　　秋仙怪声怪气地说：“身上没钱，还去施舍啥爱心呀?爱心又值几个钱?”说完，拿过彩票，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娘不快地说：“看来娘不该来这儿呀，只可惜娘一片爱心……”说完，她从地上捡起那团彩票，让憨子送她去火车站，说村里几个老人等着她回去哩。
　　七天后，憨子收到一封娘从村里寄来的信，信中说：“儿子，娘那张彩票得了奖，只可惜你们不接受娘这一片爱心。娘放弃它了，就让它去滋润天下那些渴望得到爱心的人吧。”
　　秋仙看了信，想起几天前市日报发的那条新闻：有一位养老院老人把福利彩票所得的百万大奖无私地捐献给福利基金会，献出一片爱心。她脑袋“嗡”的一下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