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1期
刘瘸子的婚事
作者：范大宇
1
一连半个多月的雨终于停了。太阳刚一露脸，刘瘸子就拄着双拐，一步一步地将自己的象棋摊子摆在了农贸市场的大门边，一是等棋友来杀两盘，过过棋瘾；二是租给他人下棋，每盘收个仨瓜俩枣钱。
说起刘瘸子，方圆十里没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大号叫刘志东，长得要个儿有个儿，要模样儿有模样儿。可他就一样，脾气太暴，还特爱打抱不平。他就像是盛满了汽油的木桶，遇上火星就着。8年前，刘瘸子刚刚25岁，处了个女朋友，都快结婚了，一天，那女朋友急急地跑回来，对刘瘸子说：“农贸市场那儿打架了，仨流氓欺侮一个卖菜的女孩儿。”刘瘸子问：“没人管?”“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是‘个人顾个人’，懂吗，傻哥哥。”
刘瘸子一听，“嗖”地就冲了出去。任凭女朋友在后面怎么喊也无济于事。他家离农贸市场只有300米，眨巴眼的工夫就到了。刘瘸子打老远就看见有三个男的正在打一个女的，那女的被打得满地打滚。围观的人不少，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
“住手!”刘瘸子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那仨小流氓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嘿嘿”冷笑着说：“哟，谁没穿裤子，把你给露出来了?”说着就围上刘瘸子开打。刘瘸子气得大吼：“真他妈没王法了，大白天的就敢这么欺侮人!”他一边招架一边高声让群众快报警。那三人也真手黑，专找刘瘸子要命的地方打，有一人还搬起一个水泥墩子，狠狠地砸在了刘瘸子的左腿上。刘瘸子疼得“咚”地跌倒在地，眼前金星乱冒。就这，那三人还不松手，其中一人竟亮出刀子，照刘瘸子的面部就划了下来。躺在地上的刘瘸子也不知从哪儿迸发出的狠劲儿，竟一把夺过了那把刀，并一发力，“噗”地捅进了那人的左胸。
结果呢，那人被刘瘸子一刀扎死了。刘瘸子的左腿粉碎性骨折，感染后只好截肢了。经公安局刑拘、法院审理，刘志东防卫过当，犯过失杀人罪，被判8年徒刑。他因没了左下肢，由刘志东变成了刘瘸子。工作没了，那女朋友也“拜拜”了。
8年来，刘瘸子靠下象棋打发时光，慢慢地竟成了象棋高手。他就在农贸市场摆摊子找人下棋，谁输了谁掏一块钱。
2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已进成家立业之年的刘瘸子却是没人理的老光棍。哪个女的会找他呀?去年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女人，是在市场卖猪肉的，长得五大三粗，还有两孩子。刘瘸子打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他妈却一百个愿意，说刘瘸子：“你呀，这辈子就这命，能有人看得上你就不错了，赶明儿给你生个孩子，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刘瘸子想想也是，就答应了。婚后，那女人对刘瘸子管得挺严，对他“约法三章”：一不准他多管闲事儿；二不准他乱找其他女人。特别是第一条，如有发现立即分手。刘瘸子就这样变成“妻管严”了。
这天，刘瘸子的棋下得特顺，连着杀败了十二个象棋高手，美得他不知怎么的才好。第十三个和刘瘸子对弈的是老张，一个退休职工。二人一边下棋一边瞎侃，老张说：“瘸子，我今儿看见她了。”
“谁呀?”
“8年前让你受苦的那个女人，她在和平区那儿卖菜呢。”
刘瘸子一愣：“真的?她——”
8年前出事儿后，那卖菜的女孩就失踪了。刘瘸子白白搭进一条腿不说，他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听到。
老张说：“下完这盘，咱们找她去，起码也要她赔你点医疗费吧。”
刘瘸子想了想，摇摇头，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算啦。过去就过去啦。”
“哟嗬，瘸子，思想境界还挺高啊。那今后遇上事儿还管不管了?”
刘瘸子摇摇头，说：“还管?再管我这右腿也得搭上，你让我下半辈子瘫床上呀。”
“行，兄弟，难得糊涂。今儿晚上哥哥我请你喝酒。”
刘瘸子又摇摇头，说：“我早就戒酒了。”
“真的?”
“骗你是小狗，已经好多年了。”
就这时，突然从大街的那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抓住他!抓住他!”
众人循着喊声的方向一望，就见一个穿红衣服的男子骑着自行车朝这边狂奔，他的后边有一个女的急急地在追，女人的后面跟着许多人。
“是抢劫!”老张“呼”地站起，看棋的人也都纷纷站起，一个个向马路中间移步。那抢东西的男子看到有人要拦截，猛地亮出一把尺把长的片刀，边挥舞边高声喊：“不怕死的就他妈的上来!”人们吓得纷纷朝后退，眨眼的工夫那男子已经到了棋摊前。就在这时，人们看到刘瘸子抄起自己的一支木拐，猛地爆发出一声喊：“着家伙!”随着喊声，那拐就“嗖”地横着飞了出去。嘿，这拐甩得那叫准，不偏不斜，正正地穿进那男子自行车的前车轮子中间，那男子的车子“砰”地倒了，他被重重地摔了出去，痛得他一个劲地叫唤!人们“呼”地围了上去，将那男子死死地摁在地上。这时，接到报警的110警察也赶到了，铐上了抢劫犯，把那个坏蛋带走了。这时，那被抢的女人走上前，对刘瘸子一个劲地说感谢的话。刘瘸子摇摇头，说：“没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不小心把拐摔出去了。你没受损失就好，以后注意点吧。”
“老刘，你又犯病了是吧?”随着话音，那卖肉的女人也赶来了。她气咻咻地责问刘瘸子，刘瘸子点点头，说：“没错!我本想不管，可看到这么多人都上，我能袖手旁观吗?”
“那好，咱们俩‘拜拜’了!”说罢，那卖肉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刘瘸子呢，摇摇头，说了一句：“你走好啊!”到手的女人又跑了，刘瘸子也没心下棋了，就收了摊。
3
一连几天，刘瘸子的心情都很不好。这天天黑了，刘瘸子还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他妈就劝他：“不就是一个卖猪肉的吗，妈明儿给你寻个更好的。”刘瘸子心烦，说：“您该干吗干吗去好不好?”
这时，有人找上门来了。谁呢，是那天被抢的那女子，跟她来的还有一个姑娘。刘瘸子的心里觉得热乎乎的，赶紧张罗招待。那女子还提了礼品，对刘瘸子千恩万谢，说自己的包包里有现金6万元，要不是大哥你出手，那就……刘瘸子的妈听了絮絮叨叨，把儿子的事儿说了个掉底儿，最后叹了口气，说这可好，一个媳妇又跑了。
这时，跟女子来的那姑娘突然说：“刘大哥，你要不嫌弃，我嫁给你!”
“你?”
那女子忙说：“这姑娘是我远房亲戚，在市场卖水产的，农村人，小学文化，今年二十五……”
刘瘸子看那姑娘一脸的真诚，就掐掐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在做梦。
刘瘸子的妈就说：“可我儿子已经三十几啦!”
刘瘸子气得差点骂他妈，那姑娘却笑了，说：“那没什么，我要的是大哥的一颗心……”
那晚上，刘瘸子喝醉了，至于后来怎么样了，嗨，你自己问去呗。哪儿?农贸市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