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6期
炒啊炒“瓜子”
作者:刘金泉
鲁丰田到安徽蚌埠一家私人瓜子厂打了一年半工,跟着老板学会了一套炒制瓜子的技术,就辞职回家,带着妻子齐兰英和刚上一年级的儿子鲁晓海,离开家乡到省城去淘金。
到了省城,鲁丰田一家三口租住在南郊外一户农家小院。夫妻俩先把儿子安顿在附近的村小学去读书,然后买来三口大锅,一个滚筒机;再买来原料,又招聘了几个工人,便干起了炒制瓜子的营生。由于他们炒制出来的瓜子颜色鲜亮,光滑干脆,且证照齐全,装入早已制好的各种名牌包装袋中,送到各个商店超市里,不但很招人喜欢,十分畅销,就连他那8岁多的儿子鲁晓海吃了爸爸妈妈炒制的瓜子,也一个劲地夸道:“爸,妈,你们炒的瓜子真香真好吃!”每逢这时,鲁丰田总是一掌推开儿子说:“晓海,别吃爸爸炒的瓜子,再见到你抓瓜子吃,老子打断你的双手!滚,快滚一边去!”妻子齐兰英一听,瞪大双眼奇怪地说:“哪个孩子不爱吃瓜子花生,自己炒的瓜子,儿子吃几颗又怕什么?”鲁丰田一跺脚说:“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我炒的这瓜子就是不让儿子吃!”
不多久,鲁丰田这不让儿子吃的瓜子,居然供不应求了。卖瓜子的小贩得知他们这儿有个又香又脆的瓜子小作坊,便蜂拥而至,使鲁丰田更是忙得白天黑夜连轴转。后来他嫌包装瓜子麻烦,干脆只卖散瓜子,那一堆一堆的瓜子黑光闪亮,能照出人影儿,小贩们成麻袋的买去,再拆斤分两卖出,还给鲁丰田炒的瓜子起了许多好名字。在炒制瓜子的过程中,鲁丰田对工序进行了严格控制。妻子负责第一道工序煮瓜子,他负责在滚筒里炒制瓜子;每道工序又配了两名干苦力的打工者。至于鲁丰田在炒制瓜子的两道工序中添加了什么辅料,齐兰英和四名打工者一概不知。这对鲁丰田来说,是致富的法宝,绝对的机密,又怎能轻易让外人知道呢?
由于夫妻俩光顾挣钞票太忙了,因而也就忽略了对儿子鲁晓海的管束。尽管鲁丰田再三叮咛儿子不准吃自家炒制的瓜子,但鲁晓海面对香气四溢的瓜子堆不长记性,见了瓜子就淌涎水,早把父亲的嘱咐扔到脑后。他不仅背着父母偷吃瓜子,而且为了讨好同班同学,经常在家里成堆炒好的瓜子堆上,半书包半书包地偷出瓜子抓给小伙伴们吃,让同学帮他做作业,一块玩。
一转眼,鲁丰田一家人到省城已有一年多了。凭着炒瓜子的手艺,他挣的钱也上了六位数,他想再干个七八年,挣个100万元,就金盆洗手不干了,回家安享欢乐去。
就在这时,有一天学校开家长会,老师非要叫鲁丰田去不可。他以为儿子在学校闯了什么祸,但到学校开完会,班主任王老师将他留下说:“不知你察觉没有,你儿子鲁晓海的学习成绩急剧下滑,上学期期末考试他还是前10名,这学期期中考试,他却是倒数第一,不知咋回事儿?”
鲁丰田大咧咧地一挥手说:“这也难怪,孩子小,贪玩是他们的天性,一贪玩学习就差,我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他。”
“不对呀!”王老师疑惑地说,“你注意到没有,鲁晓海最近反应迟钝,目光呆滞,还动不动爱发脾气,连我都拦不住。”
王老师的提醒,令鲁丰田大吃一惊。对呀!才9岁多的儿子,这段日子放了学回家,老爱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目光死死地瞅着前方一动不动,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涎水从嘴角流下来,常常使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有时候,鲁丰田同他说话,他居然双手乱挥,哇哇乱叫;这和刚来省城时那个聪明伶俐、蹦蹦跳跳、特别淘气可爱的儿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鲁丰田把这些情况对王老师一讲,王老师点点头说:“你讲得一点都不错,鲁晓海上课时也有这个症状。他是不是生病了?要不,你领他到大医院检查检查?”
听了老师的话,第二天,鲁丰田给帮工的放了一天假,一大早就和妻子带着儿子上省人民医院去做检查。B超、CT、化验,一关一关地过,钱也花去不少,最后检查结果出来了,大夫下结论说:“这娃娃脑瘫了,也就是得了痴呆症了。”
鲁丰田犹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木然地站在原地,连连问:“我儿子怎么会脑瘫?怎么会痴呆呢?”
齐兰英也流着泪问:“大夫,是什么原因造成我儿子痴呆的?”
主治大夫沉思了片刻,分析道:“你儿子痴呆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因食物中毒,伤了大脑神经而引起的。”
大夫的话,让鲁丰田又是一惊:“中毒?他怎么会中毒呢?”
目光投向妻子,齐兰英也是一脸困惑不解。鲁丰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儿子为什么会中毒,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大夫。大夫解释道:“有一种化学物质叫明矾,这玩艺小孩大人吃多了,会对中枢神经造成巨大的伤害,不知你们家中常用不常用这种东西?”
大夫这么一讲,鲁丰田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啊!莫非他……”话说了个开头,他又觉不妥,连忙闭上嘴巴,缄口不语了。细心的齐兰英发现丈夫神色有异,走过来想问什么,鲁丰田摆摆手说:“你什么也别问了,让大夫开药吧,有话回家慢慢谈。大夫,请你尽量想办法给我儿子治吧,不论花多少钱,我们决不心疼。”说着,紧紧地抱住儿子。
“好吧,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但我估计,你儿子这病恐怕很难完全治好了。”
大夫说着,开了一大堆药,完了把单子交给齐兰英,让她去交钱取药。
从医院回到家里,齐兰英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丈夫问:“丰田,你给我说,儿子这病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鲁丰田带着一脸的沮丧说:“他十有八九是吃了我们炒制的瓜子,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齐兰英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你在瓜子里加明矾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鲁丰田再也不敢向妻子隐瞒什么了:“这瓜子里不仅在煮的时候就加了明矾,而且进炒锅后还加了工业盐、滑石粉和工业石蜡。”
“啊!”齐兰英惊叫起来,“难怪你配料时那么神秘,看都不让我看一眼哩,原来你在瓜子里加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原料啊!”
“唉——”鲁丰田一声长叹,蹲在了地上,懊悔不已地说,“我在那边学炒瓜子时,老板加的就是这些原料啊!我原以为,只要自家孩子不吃,卖出去管他谁吃都与我们无关。谁知,害人却害了自己的儿子。”
“什么?!”齐兰英像头母狼似的扑上来,伸出双手,在丈夫身上又抓又拧,哭闹着说:“我没黑没白地跟你炒瓜子,万没想到,却把一个聪明活泼的儿子炒成了‘傻子’!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呆在家里种地,儿子也不会变成‘傻子’呀!”她打累了,哭够了,又一把拉过流着涎水的儿子,往丈夫面前一推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各过各的吧!”
眼见妻子转身要走,鲁丰田急了,倏地站起来,一手拉住儿子,一手拉住齐兰英,“扑通”往母子俩中间一跪,哀求说:“兰英,我错了,得了报应还不行吗?你别走,看在我们这可怜儿子的份上,你千万别走,我不干了还不行吗?”
丈夫这一跪,把齐兰英的心跪软了。她叫一声:“儿啊!”便一把抱过鲁晓海,哭成了泪人儿。
从此,鲁丰田关了瓜子作坊,和齐兰英带着儿子到处寻访名医。一见大夫,鲁丰田就喃喃地说:“大夫,都是我的错,是我炒的‘黑色妖姬’瓜子把儿子害的,我好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