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22期
建小楼
作者：陈 默
牛老板原是天云山的庄稼汉，书读得不多，人却比狗还精明。几年包工头做下来，瘪瘪的腰包吹气球似的鼓胀了不说，还在城里买了商品房，把老婆孩子从乡下接出来，过起了风光潇洒的城里生活。
这天，牛老板一家正在吃饭，挂在他裤腰带上的手机响了。牛老板摘下一听，喜得两只眼睛眯成两条缝儿。原来，电话是省城“鸿运”公司老总刘玉林打给他的。牛老板和刘玉林没打过交道，但在电视报纸上见过这个风云人物，知道“鸿运”公司扯根汗毛都比他牛老板腰粗。牛老板惊喜得嗓子直颤，连忙问刘玉林有什么事。刘玉林说他老家就是这小县城里的，老爹老娘年纪大了，还窝在老祖宗传下来的破房子里，怎么也不肯跟他去大城市享福。他对二老无可奈何，决定在县城找块地皮为二老盖座新房，让二老安度晚年。
牛老板咧嘴一乐：“刘总，想不到你这个家乡人是个大孝子啊！行，这房子想什么时候动工？”
刘玉林回答说：“你先给定个址吧，过两天我过来看看。”
建房的油水足，这是谁都知道的事。牛老板心想，揽下刘玉林这桩有钱人的活，这一刀宰下去定能放出很多血来。心里一乐，牛老板睡梦中都笑醒了好几回。第二天一早起来，牛老板心里又犯了嘀咕：这刘玉林那么大的企业老总，县里这么多的包工头，凭啥单找我？牛老板在外面混了多年，也成了洞庭湖的老麻雀，立即翻开全省电话通讯录，找到“鸿运”公司的电话，打过去一问，刘玉林果然是这家公司的老总，老家也确实是这县城里的。据办公室主任介绍，天云山有丰富的温泉资源，刘总决定在那儿建个度假村，现在正在天云山考察。牛老板心里踏实了许多，但疑云还没全散，又打电话让省城的朋友帮他去了解一下刘玉林的底细。三天后，朋友回了话，说刘玉林诚实讲信用，虽说是民营企业，资产早就有了几千万，在省城相当有影响。牛老板悬在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一个星期后，刘玉林果然来了，坐着凌志轿车，带了个漂亮得让牛老板直咽口水的女秘书，陪同的竟然还有县招商局长。那气派，震得牛老板点头哈腰，连背都挺不直。刚坐下刘玉林就直奔主题，一听委托牛老板建房的事还没定下来，刘玉林不高兴了：“牛老板，时间就是金钱，你这个生意人做不了大事。”说着起身就要走。牛老板慌了，赶忙绕过茶几拦住他：“刘总，您可别急着走啊，我在这儿要块地皮，还不是动动嘴皮的功夫。”刘玉林鼻孔一哼：“说得好好的，那你为什么还没动手？”牛老板陪着笑脸：“我怕您是跟我闹着玩的。”
牛老板说尽好话，才把刘玉林劝进屋重新坐下。这回，刘玉林也不说废话，竖起了三根指头，要牛老板三天内把建房地址定下来。牛老板也还算有能耐，才两天时间就拿下了建房的地皮。那地皮选得还真不错，位于城乡结合地带，没有工厂污染，空气相当清新，北面流淌着清澈见底的小河，南面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常年听得到鸟儿鸣声，宽阔的省道就在地皮前经过。定了地皮之后，牛老板当晚就给刘玉林打电话，约他过来看看。刘玉林在天云山考察还没回省城，第二天上午带着女秘书又赶了过来。牛老板跑前跑后，带着刘玉林在选好的地皮前看了半个小时，刘玉林才满意地点了头：“牛老板，你眼光还不错，了解老人爱清静的心理。行，你什么时候开工？”
牛老板满脸堆笑：“预付１０万吧，资金一到位，我马上动工。”
刘玉林微微一笑：“牛老板，先垫着吧，我要开发天云山，需要一大笔钱，建房的事暂时调不出资金。”
牛老板一愣，脸上的笑容没了。刘玉林看出他不高兴，也把脸一沉：“牛老板，你要是不想干，那我可以另外找人。”
刘玉林说完，立即拉开车门，上了凌志。这快要煮熟的鸭子岂能让它飞了？牛老板醒过神来，连忙陪笑解释，说他不是不相信刘总，而是自己手头资金也紧，但是他一定会积极去想办法。刘玉林这才满意地点了头。临走他一再强调必须抓紧时间，迅速开工。牛老板连连答应。
等刘玉林一走，牛老板赶紧给省城的朋友打电话，请他们再帮个忙，去调查一下刘玉林的经营状况。朋友很快有了回音，说刘玉林在生意圈口碑极好，整个公司没有一分钱的欠账。牛老板这才放下心来，又给刘玉林打电话，要他过来签个合同。
刘玉林很爽快，第二天清早就把漂亮的女秘书派了过来。牛老板把各项预算让女秘书过了目：一座两层小楼，外加围墙，总造价１８万。女秘书看后，眉都没皱，就代表刘玉林签了字。
当天下午，牛老板马上把施工队伍带进了工地，水泥、河沙、钢筋、红砖等建筑材料也陆续运到。在整个施工过程中，刘玉林隔三差五总要来工地转转，查看施工质量。牛老板心里明白，同财大气粗的刘老板打交道，那是万万马虎不得的。他处处小心，钢筋、水泥全部都是正规厂家的正品。房子建成结算下来，竟然超出预算３．８万。刘玉林验收过后，痛痛快快地在结算单上签了字。牛老板心里高兴得像灌了蜜，把刘玉林请进了餐馆。
三杯酒喝过，牛老板说：“刘总，您二老什么时候搬家？”
刘玉林闭着眼想了一会，突然对牛老板说：“牛老板，这家怎么搬呀？一没装修，二没家具，还早得很呐。这样吧，一事不烦二主，反正我没空，就麻烦你一起都给办了。不过，老人不喜欢奢华，简单点就行。”
牛老板犹豫着“嘿嘿”一笑：“刘总，我办事你尽可以放心，不会让您失望。只是这工程款……不瞒您说，我都是找人借的。”
刘玉林这回没犹豫：“老人搬家那天，把支票给你。对了，还有房产证，你得一起给办好啊！”
说着，刘玉林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了牛老板。牛老板乐坏了！光建房他就赚了６．９万，把装修和买家具的事揽在一起，赚上８万绝对不成问题！送走刘玉林，牛老板马不停蹄，立即请了装修队伍，然后又拿着刘玉林交给他的身份证，办好了房产证和国有土地使用证。
老人搬家这天，刘玉林在县城最大的“大富豪”宾馆摆了２０桌酒，连县委书记和县长都请来了。好大的面子啊！牛老板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想看看两位老人长了副什么样的福气相，可他找遍了酒宴大厅，根本没看到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在他纳闷的时候，一辆凌志轿车轻盈地驶进了宾馆的停车坪。前车门一打开，首先跨出来的是刘玉林的女秘书。刘玉林亲自跑过去拉开后车门，两位老人一前一后被刘玉林搀了出来。牛老板刚要跑过去搀扶，认真一看不由惊呆了：两位老人竟然就是自己遗弃在天云山的爹娘！牛老板愣了片刻，对着爹娘吼道：“今天是刘总爹妈搬家的大喜日子，你们怎么也来凑热闹！”
刘玉林哈哈笑道：“牛老板，你错了，今天是你爹娘搬家的大喜日子，我掏钱替你请客啊！”
原来，牛老板进了城，把自己的爹娘遗弃在天云山的破房子不管了。两位老人悲伤不已，找过村委会也找过乡政府，可仍然没解决问题。刘玉林去天云山考察，了解到牛老板不孝的情况，心里很气愤，便想办法让牛老板替他爹娘建了新房。
听了刘总的话，牛老板气得跳了起来：“刘玉林，你是个大老板，这房子是你要建的，建房款你赖不掉，就是告到法院，我也要你拿钱！”
刘玉林不慌不忙地说：“牛老板，今天请客的钱当然归我掏；至于建房的钱嘛，你自己看看，房产证和国有土地使用证写的是谁的名字？县里的领导都在这儿，你让他们说说。”
牛老板赶紧打开准备装钱的大皮包，取出那两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房产证一看，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刘玉林伸手把他拉起来：“牛老板，你４０岁了吧？爹娘生你养你４０年，这笔储蓄不少哇，建座小楼应该没问题。”
牛老板沮丧不已，说不出一句话。这时，县里领导笑着朝他和刘玉林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