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阴间走来回
作者：赵 程
所谓“走阴”，就是到阴间走一趟。这话听起来有点邪乎，咋可能到阴间去走的呢？嘿，还别说，我们老家那里就有一个能够“走阴”的人，她叫范菊华。
范菊华平时有些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男人外出打工不到半年，她又跟村里的张有理好上了。谁知男人运气好，两三年挣了大钱回来，得知她跟其他男人有一腿，就不再要她，与她离了婚。范菊华来了个破罐子破摔，干脆搬到了张有理家住，反正张有理也是老光棍一个。搬到张有理家，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与老公离婚心情不好，范菊华大病了一场。说来也怪，病好之后的她居然就会卜卦算命了，还会开药方。她开的单子当地一些有名的老中医拿去看，还真是那么回事。
“走阴”是范菊华独特的功夫。每隔上一段时间，她都要到阴间走一回，每次三四天到七八天不等，“走阴”期间，不吃不喝，不说不唱，处于睡眠状态，这期间，她也不允许其他人去打扰。平时没事的时候，她兴致来了，就会跟她特别要好的几个姐妹们在一起闲聊。这时，她们也不失时机地向她问起“走阴”的事。她总是一脸神秘而严肃的笑，说：“这事是不能随便说的，要不每次回去，阴间当官的就会批评我。那里当官的一点也不比人世间当官的仁慈，批起人来毫不留情。”她的姐妹们也就顿时严肃起来，一脸的虔诚。
“其实，阴间和我们阳间一样的，人们该做啥做啥。就是去一趟路程有些远，得好长时间呢。事情办得快，三四天就回来了，要是事情难办，说不定就要超过一周了。唉呀，每次‘走阴’回来，腿要痛好几天。我提了几次要求，看能不能给我配个小车什么的，可人家说，哪有阴阳两用的小车？”每每说到这里，范菊华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们看我这张嘴，咋又说了这么多，弄不好回去又要挨批，唉——”
说到“走阴”，乡亲们大都深信不疑。特别是村里的秋婶，只要有人说起范菊华的“走阴”，她就情绪激动：“不说别的，单单七八天不吃不喝谁吃得消？”这话不假，真要是一周滴水不沾，粒米不进，谁也吃不消的。
有一天，范菊华宣布由于阴间有要事，近几日她要去“走阴”，暂停营业三天。此言一出，便有一个人暗中盘算着一件事，他就是张有理的三弟张有节。对于范菊华，有节一直耿耿于怀，她自恃跟他哥哥好上了，连他都不放在眼里，前几次他给老婆拿药，遭范菊华宰了，从此他记恨在心，想找个机会收拾收拾这个娘们儿。
范菊华开始“走阴”的头一天，有节就住进了大哥家，他大哥不久前让他给编织几件篾器。他有意把做篾活地点选择在范菊华“走阴”的外面一间房。只要听到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便把嘴凑到门口咳嗽两声，屋里的声音停止了，他又开始编篾器。有两次，他大哥想进门去，一看到有节在注意他，就退了回去。中午吃饭，有节也不离开那间房，他要看看范菊华究竟在干什么。“我得抓紧时间做活呢。”张有理在劝有节午休的时候，有节这样说。
大约下午时分，正当有节抽烟休息的时候，听到里屋有吃东西的声音。他照例凑到门缝口咳嗽，可这次再怎么咳，里面的声音也不停下。他就索性推开房门进去，只见范菊华嘴正在动，嘴角还有馒头渣呢。这时有节听到了从范菊华喉咙里发出的“咕咕”声，他感到很奇怪，凑近一看，糟了，只见范菊华面色铁青，憋得脸已经变形，身子痛苦地扭动着。“不好，要出人命！”他这样想，连忙大声地嚷起来：“救命啦！救命啦！”很快他哥张有理就跑来了，眼疾手快地抓起床头上的热水瓶，给范菊华一阵猛灌。好半天，才听见范菊华气若游丝地呻吟起来。有节退出房门就捂嘴暗笑，一定是范菊华在偷吃东西，见突然有人进来，吃猛了，噎住了。还好，没出人命！有节这样想着，心里却在盘算着下次如何收拾她。
一个月后，同样是范菊华开始“走阴”的当天，有节又住进了他哥家编织篾器。这是他上次故意留下的活，不然就没有借口来大哥家了。
范菊华开始“走阴”了。第一天没动静，有节很认真地编织着篾器，有时他也出门去，坐在院子里跟他大哥说几句话，然后又开始干活儿。恰恰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雨，有节就说：“哥，我就不回去了，跟你睡咋样？”张有理说：“也好，咱哥俩好久没唠通宵嗑了。”那天晚上，有节一直缠着哥，硬是没让他出门。他心里清楚，范菊华是出不了门的，就在上床前，他悄悄地把她的房门给上了锁。
第二天没事。到了第三天，一大早，有节又开始编织篾器了。他早上故意少喝水，少去跑厕所，提防大哥到范菊华“走阴”的屋子里去。不一会儿，张有理来到有节编织篾器的屋子里，说：“有节，今天我腰有点疼，你去帮我挑担水回来，做午饭要用呢。”有节说：“不急，不急，做饭还早着呢。”正说着，同村的二狗来了，他是来找有节给他编篾器的。有节忙说：“好说，好说，二狗老弟，你去帮我挑担水，我抓紧时间干活，快的话明早就可以到你家去了。”二狗听到这话，屁颠屁颠地去挑水了。张有理见有节不肯离身，只好离开了。
吃过午饭，张有理看上去实在等不及了，就对有节说：“我去看看你嫂子‘走阴’快回来了没。”有节就笑了笑说：“‘走阴’可打扰不得，要不阴间当官的怪罪下来，可就不好办了。”“不碍事的，我看看就出来。”张有理说着就去开里屋的门，谁知门一开，里面就冲出一个人来。张有理定睛一看，正是范菊华，就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范菊华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饿……我饿……饭……”张有理不解地问：“你不是藏有吃的吗？”范菊华又无力地摇了摇头。张有理见状，忙不迭地寻来食物。看着范菊华狼吞虎咽的样子，一旁的有节就悄悄地出门回家去了。
原来有节听说范菊华又要“走阴”，就悄悄地把范菊华藏的东西拿走了。其实，范菊华“走阴”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由于好吃懒做，自与张有理好上后，就装神弄鬼糊弄乡亲，还利用张有理是个赤脚医生的条件看起病来，实际上她开出的药单子全是张有理的“杰作”。范菊华“走阴”差点儿饿死了的消息不胫而走，从此再无人前来问命算卦了。
（责编：林月 图：张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