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9期
骗婚
作者：徐国泰
一
长江南岸有个芦花村，村里卢大妈住在村西头的石桥边，和儿子卢根一起生活。
元旦晚上，风寒雪冷，卢大妈家里暖融融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原来是卢根在操办喜宴。
卢根的对象叫尤小妹，四川人，今年20岁。因家境贫穷，哥哥尤大怀带她到赣北找婆家。元旦前夕，尤大怀来到卢根家，收了5000元彩礼，就把妹妹许配给了卢根。尤小妹个头不高，白白净净，面部虽有点消瘦，一双大眼闪闪有神，讨人喜欢。尤大怀对卢根妈说：“明天就是你们家喜事，我做娘舅的本应参加婚礼，但家里有急事，今天就要动身往回赶。”他又对小妹说：“你一定要听婆婆的话，不要想家，过些日子我会再来看你。”说完就匆匆告辞了。
闹完洞房之后，亲朋好友都散去了，卢根轻轻推开房门，见新娘侧身靠在沙发上，柔和灯光下，清秀的脸蛋红红润润，双眼微闭，容貌更加楚楚动人。卢根看着，心儿突突跳个不停。他想，一个人的婚姻真是老天注定，这些年来，他说过不少姑娘，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今年都28岁了，谁能料到从千里之外的四川飞来了一只凤凰。莫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他沏了一杯茶，端到小妹面前，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小声地说：“天气冷，你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小妹慢慢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使卢根莫名其妙：今天是个大喜日子，新娘怎么叹气?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卢根马上坐到新娘身边，问道：“小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新娘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声不吭。卢根又说：“夜深了，有什么事就明天再说。我们睡吧!”
“不，今晚我不睡!”尤小妹终于开口了。
这可把卢根搞糊涂了，“婚姻是两人自愿的，你讨厌我?”经卢根再三催问，尤小妹才说：“我们家乡有个风俗，新婚头三个晚上，夫妻不能同床共枕。”
“什么?你们四川还有这么个怪风俗，那我们今晚就要对坐到天亮了?”
“我不会骗你，”新娘说：“要上床休息可以，但要在床上画道线，两人隔线睡觉，互不沾身。”她边说边起身走到床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粉笔，在白色床单中间画了一道线，然后可怜兮兮地说：“大哥，你要能尊重我们家乡的风俗，我就上床睡觉。”说完，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卢根见姑娘话语恳切，泪水涟涟，犹豫了片刻，说：“你刚来还不了解我，我这人很重感情，既然你们家乡有这样的风俗，就按你说的办。”
由于分开而眠，没有盖好被子，天气太冷，早上起床后，小妹感冒咳嗽了，卢大妈给新房送开水，发觉床上画了条红线，就悄悄问儿子是怎么一回事，卢根便将昨晚的事告诉了他娘，卢大妈顿时一惊，自言自语：“真是出门三五里，风俗各不同啊！”她提醒儿子一定要尊重人家地方风俗。卢根对娘说他会尊重人家，随即卢根去村医疗室为小妹拿感冒药，大妈去厨房做了一碗生姜红糖汤，让新媳妇祛风寒。
吃完早饭，屋里的电话响了，小妹就近接了电话。不想接完电话后，本来就没有笑容的脸上又添了新的愁容。她长叹一声往沙发上一靠，显得更加伤心了。卢根问她是谁打来的电话?小妹泪眼汪汪，一句话也不说，卢根又急又气地说道：“小妹，你昨晚不开心，问你你不说，今天又出了什么事，你再不说，那不是要把人急死?”在卢根近乎求情的眼神下，小妹才说出是尤大怀从县城挂来的，告知父亲突发中风住院要动手术，他要妹妹再想法筹集2000元，明天送到客车站交他带回去。小妹说着说着，眼泪又“嗒嗒”地流了下来。
卢根听后，劝小妹不要难过，他去找妈妈要钱。卢大妈是个心地善良的妇人，听说新媳妇急需要钱为爸爸治病，就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困难再大也要想办法解决。她告诉新娘，银行还有1000元存款，家里有头大肥猪，可卖个六七百块，再找人借点就凑够了。按说，钱已凑齐，新娘应该高兴，可小妹脸上依然是愁云一片，真不知该怎么办?
二
为了让新娘开心，卢根主动地与她谈心。他说，人不能没有一点精神。尤其是在遭遇困难与挫折时，不能消沉，更要坚强。他说他有个妹妹在人生道路上，遇到了曲折和不幸，但她很坚强，挺过来了，现在生活得很好。为开导小妹，卢根还说了很多很多话，却打不动小妹的心，尤小妹对此没有一点反应。
午饭后，卢大妈对儿子说：“看来这姑娘一定还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要不然不会这么伤心难过的。”卢根说：“小妹可能是在着急她爸爸中风的病呢，下午我上山去挖些鹅头草，明天让她哥哥带回去，说不定能减轻她精神上的痛苦。”卢大妈说：“也好，卖猪的事我找人帮忙，你就一心一意去挖药草。不过，那儿坡陡崖险一定要注意安全。”
挖药草要去离家十多里地的帽子山，这种药草是专治头脑疾病的，治中风更是有明显的特效。卢根动身前对小妹说：“我下午去办件事，傍晚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要是烦闷了，抽屉里有书，你翻着看看。”说完，推着自行车动身了。心烦意乱的尤小妹因卢根守在身边一直强忍着泪水，现在卢根一走，她再也克制不住，抽泣起来。
尤小妹为何伤心呢?她有一肚子苦水闷在心里，憋又憋不住，吐又吐不出。她真名叫王小丽，是被同县的尤大怀以介绍她外出打工为名，被骗来江西的。为了捞取钱财，尤大怀诱逼她与卢根假成亲，交待她新婚不能同床，并说他以后还要打电话要钱。这些都是尤大怀一手导演的。他跟王小丽说好事成之后，再带她一块逃走。王小丽不同意，他就威逼说，要不按他说的去办，会有苦头吃的。王小丽因孤身无援，经不起尤大怀的威吓，只好任他摆布了。可她进了卢根的家，不想这家母子这么仁慈忠厚。她骗了卢家的钱，实在于心有愧啊!上午尤大怀又挂来电话要钱，这使已经掉入泥坑的她越陷越深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姐姐的遭遇。
姐姐名叫王小秀，有个心上人叫大憨，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小丽家里很穷，爸爸疾病缠身，有回爸爸做手术，当地有个包工头想娶小秀为妻，为爸爸支付了1万元医疗费。但小秀誓死不愿嫁给他。一年前，姐姐因抗婚受刺激导致神经失常，离家出走，至今生死不明。小丽感叹自己怎么和姐姐的命运都这么苦啊!
一天来她泪水不知流了多少，眼发胀，头发痛。她不愿再往下想了，无奈之时，她打开抽屉随手拿出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不料从书页间滑下一张贺年片和一张照片来。她捡起照片看了看，不禁脱口叫了出来：“姐姐，这是我的姐姐!”失踪了一年的姐姐，怎么会有照片在这里?她又捡起贺年片看了看，只见上面写道：
亲爱的卢哥，每逢佳节倍思亲。元旦快到了，我非常想念你和妈妈，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妹妹：小秀
小丽看看贺年片，又看看照片，好像自己是在做梦。她很想马上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姐姐怎么成了卢根的妹妹?可屋里没有旁人，她只好耐心地等待着大妈回来。
亮灯的时候，大妈回来了。一进门就说：“孩子，你等急了吧?钱筹齐了，2000块你点点数。”边说边将一叠票子放在桌上。小丽正要插话，大妈又告诉她卢根下午受了点伤，还在医院打点滴。小丽一惊：“他好好的，怎么受伤了?”大妈便说了卢根攀崖为她爸爸采挖草药受伤的事。大妈说，只受了点外伤，包扎后打了点滴就没事了。小丽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她迫不及待地向大妈问起照片上那位姑娘的事。
话说一年前，有一天，卢大妈和卢根去小镇卖鱼。在车站旁边遇上了一个披头散发、满面污垢、神志不清的年轻女子。卢大妈很同情她，为她感到惋惜，很想救救她。鱼还没卖完，她就把姑娘领回家，帮她洗澡，换上新衣服，煮好东西让她吃。又带她四处求医问药。听人说有一种鹅头草是治“疯”的偏方，卢根还特意上帽子山挖回了这种草药。经过多方冶疗和调养，小秀的病慢慢好转了。小秀后来告诉大妈：她因抗婚致神经失常后，被一个叫尤大怀的人贩子哄骗到了这里。他原打算把她卖给人家做媳妇，不料病情越来越重。尤大怀骗不到钱，就丢下她开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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