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2期
市长请客
作者：陈 默
一别56年，78岁的林老先生从台湾回来，准备在家乡投资，支持家乡的经济建设。抵达魂牵梦绕的靠山村这天上午，整个村庄如同过节，到处张灯结彩，把全村打扮得喜气洋洋，像个新媳妇那样俏丽。林老先生一行的小车刚刚在村口停下，数百挂鞭炮一起炸响，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
鹤发童颜、气度轩昂的林老先生，看了此情此景禁不住十分高兴，回头朝紧跟在身后的儿子林震开心一笑：“震儿，看到了吧，亲不亲，家乡人；美不美，家乡水啊!家乡人这么隆重地欢迎我，我就是……”林震四处一瞄，打断了老爸的话：“爸，您老话可别说过了头啊!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这大陆的官员……”林老先生微笑着摆摆手：“震儿，我看你多虑了。”一语未了，市台办刘主任急匆匆跑了过来，说黄市长来了电话，上午开会太忙，中饭就不能陪他了，晚上再请他吃饭。林老先生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可林震却一语不发，脸上的表情很不以为然。
这父子俩话不投机，心自然也靠不到一块，一路参观考察，再也没多说一句话。很快就到了吃中饭的时间，觥筹交错，在一片热闹的敬酒声中，林震就再没开。这事也怪不得林震心里别扭，当初在台湾商定投资地点时，林震始终坚持要把资金投往美国，说美国投资环境优良，适合公司去那儿发展。林震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在台湾上完高中，就直接去了哈佛，后来又在美国的一些大公司工作了好几年，对美国的风土人情捻熟于胸，而大陆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片空白。林老先生就不一样了，22岁那年，他作为一名年轻的国军团长随老蒋跑去了台湾，连老父老母都不知道。台湾海峡隔断了他和亲人的联系，但那份沉甸甸的乡愁却一直悬在心底，即使后来退役做生意，开公司办厂，他也一直惦记着家乡的父母。两岸的关系有所改善之后，他打算回老家看看，可没想到公司却卷入了一场国际经济官司。回家不成，老父老母捎来一封信，要他在有生之年一定回家!林老先生泪如雨下，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了却父母几十年的心愿。这一切，作为儿子的林震当然不清楚。待林老先生说出心底的夙愿，林震也不好再固执己见。虽说勉强来了，林震却总是不失时机地要给父亲泼泼冷水，希望还能把父亲拉回自己设计的轨道。
中饭过后，刘主任安排他们去宾馆休息。一觉醒来，说要来陪他们到处看看的黄市长还不见影子，林震又逮着了机会：“老爸，你看，这黄市长嘴上说得好好的，可这时候都见不到人影子。哼，我就知道，大陆官员说一套做一套，净耍嘴皮子功夫。”林老先生心里一咯噔，脸也暗了下来。林震这句话看起来轻描淡写，可对于林老先生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是个极讲信用的人，这大陆官员说话真的这么不算数?林老先生立即打电话叫来刘主任，问黄市长下午是不是不能来了?刘主任心里叫苦不造，脸色也十分尴尬，嗯啊了半天，也没回答林老先生的问话。
其实，黄市长没来的原因刘主任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给林老先生说明白。早在吃中饭时，市政府办公室就给他打了电话，说市针织厂的工人听说林老先生要收购工厂，已经聚集在市政府门口请愿来了，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工厂被卖，尤其是卖给一个台湾来的老板。工人们认为，如果这样，他们的命运会更糟糕。黄市长耐心解释，说林老先生是家乡人，是一心一意来帮助市里发展经济建设的。工人们根本听不进去，人还越聚越多，把整个市政府大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和市政府工作人员发生了冲突。由于你推我搡，有五个工人被挤伤送进了医院。此刻，选出来的工人代表就坐在市政府会议室和黄市长理论。这事儿，政府办给刘主任打电话时一再强调，千万不能透露给林老先生，免得林老先生知道后拍屁股走人。
刘主任的沉默，引起了林老先生的怀疑：“刘先生，黄市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要是不愿意见我，我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一市之长，而我无非是台湾来的老板。但是，像他这样言而无信……”
刘主任脸色一红：“林老先生，您误会了，黄市长有急事，一时半刻还抽不出身。这样吧，我再陪你们去红云洞看看，那洞可是我们市新开发出来的地下溶洞，景观相当不错……”
林震再也忍不住了，打鼻孔里重重一哼：“刘先生，我们是来投资不是来游玩的。这样吧，我们还是先回台湾，等黄市长有了空，我们再过来。”
林震这轻轻一敲，刘主任心里却像响了一声沉重的闷雷，人都差点给吓晕过去。林老先生来收购市针织厂，是市里重点引进的投资项目，如果就这样让林老先生拍屁股走人，他这台办主任的乌纱帽立马就会给摘了不说，还会造成极为恶劣的政治影响，给今后引进台资制造严重的阻力!刘主任吓出一身冷汗，感觉到脊背凉嗖嗖的，赶紧给政府办打电话汇报情况。政府办回话说针织厂的工人吵得很凶，黄市长根本脱不了身。刘主任想了一阵，只好硬着头皮给黄市长打电话，可没想到，为避免干扰，黄市长手机也关了。这真是火烧眉毛啊，刘主任急得团团乱转，简直就像围在铁锅上的蚂蚁。看着刘主任的窘态，林震不时发出阵阵冷笑。
林老先生见多识广，明白其中必有蹊跷。他沉思了一会，对刘主任说：“刘先生，真辛苦你了。既然黄市长一时抽不出身，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吧，你也去休息休息，等晚上我再约黄市长吃饭。”
林老先生有送客之意，刘主任当下也不好勉强，说了几句好好休息的客套话，便离开了宾馆。等刘主任一走，林震就来神了，他对父亲说，他早就看出大陆官员没有诚意，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走了之。林老先生一听林震说话，两眉一皱，脑子立即有了主意，立刻和林震悄悄将房退了，去另外一家宾馆神不知鬼不觉地住了下来。他的想法是，一定要摸清黄市长他们的用意。如果大陆真不留人，他马上采用林震的方案，把资金投向美国。
这儿且不说林老先生如何忧虑，黄市长那边的麻烦也挺伤脑筋。针织厂的代表从下午1点多开始与黄市长进行对话，一直到近5点才基本达成一致。工人们言辞激烈，谈锋尖锐，黄市长费尽了口舌，才干息工人们盛怒的情绪。把工人代表送走后．一直守在政府办哪儿也不敢去的刘主任才赶紧跑过去，把林老先生在等黄市长的事告诉了黄市长，黄市长禁不住“哦”了一声，一边走一边说：“看，事儿都搅到一块来了……咳，别说了，快去宾馆!”可他们一行跑进宾馆一看，哪儿还有林老先生的影子!
刘主任赶紧跑去服务台，找登记住宿的服务员询问林老先生的去向。服务员说他们早退了房，现在去了哪儿她们也不清楚。刘主任看到黄市长脸上像结了一层霜，神色显得十分难看，见他进来，黄市长冲他两眼一瞪：“人呢?”
刘主任头都不敢抬：“走了。”
黄市长一拍沙发扶手：“走了?你这工作是怎么做的?我说过林老先生是我们的同胞，即使不来投资，也是我们的尊贵客人。可你……”
刘主任觉得自己成了钻风箱的老鼠，两头都受冤枉气，想发作又没这个胆量。看着黄市长脸色稍微有所缓和，才敢把事情的经过告诉黄市长。黄市长苦笑着摇摇头：“你呀你，工人们有意见怎么不能说?对引进的外资，尤其是台湾来的同胞，我们应该敞开胸怀，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这样，他们心里才会踏实。”
刘主任点着头：“那我们……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