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1期

茶楼小姐

作者:阮文贵






  “去年,在北京地铁,我还帮你捡回一套四联张的猴年邮票,还见过你的父母……”
  “您不会认错人了吧?”
  “我记得在你的耳根后还有一粒黄豆大的红胎记——你能不能让我瞧瞧?”
  张处一往情深的追忆,让八姐十分感动。她张开双臂扑进张处的怀抱,哽咽地说:“真没想到我们还会重逢,这是缘分,天生的缘分!”
  
  四
  
  突然,张善庆的手机响了,他轻轻推开偎依在自己怀中的八姐,听到是孟科的声音,他要张处立即离开菊园到走道上来。张善庆对八姐说:“有急事,我去去就来。”
  孟科在走道边抚着张处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公安局通知,今晚扫黄,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但不要惊动这儿的任何人,我让司机送你到上岛咖啡厅去,10分钟后再见。记住,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张善庆有点紧张,赶紧奔进雅间拎起随带的小皮包。八姐敏感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张处说你也离开这里吧,今晚公安会来扫黄。八姐说让我打个电话就走。张处说绝对不能打电话,说着他几乎是连拉带拽地把她从菊园扯了出来。
  孟科站在楼梯口,见张处带着八姐出来,有点尴尬。转念一想张处能如此护着八姐,显然是好事,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两人送上小车。
  来到咖啡厅,孟科把八姐和张处面对面地安排在一张台子上,他俯身对张处道:“今晚是省里的统一行动,绝对不能通风报信,跑漏风声我们就会吃不了兜着走。”然后转过身,微笑着对八姐说:“刚才是急事急办,我的态度不好,你莫搁在心上。现在没事了。今晚张老板要和你聊个通宵,房间已经给你开好了,你尽心服侍就是,明早我来结账。”
  八姐接过房卡,站了起来:“遵命——我到时间去宾馆就是。”
  “不,你现在还得坐在这儿,一小时之内不准离开,不准打电话通风报信——不准离开这吧台!”
  “那……要是上洗手间怎么办?”
  孟科嬉着脸开玩笑地说:“洗手间可以去,不过得由张老板陪着,反正这里的洗手间无论男女都是挡板隔离的,看上不看下你放心了吧。”
  孟科一离开,八姐就显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她不时看看表,和张处前言不搭后语地聊了几句。终于,她起身说要上厕所。
  张处点点头:“去吧。记住:不要打电话,不要出大门。”
  “知道,我去去就来。”八姐说着提起自己的手袋,匆匆走进闪着霓虹灯亮光的洗手间的门。
  张处看到厅里没什么客人,猛地记起孟科的交代,他急步向洗手间走去。在女厕所门外他犹豫了一下,见门是虚掩的,便轻轻推开一条缝,果然看见八姐正在打电话。
  “七妹七妹,你听到没有?赶快……”
  张处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背后冷不防地把八姐的手机抢了下来。
  “给七妹打电话是吗?不是说好不要通风报信?”
  八姐一脸苍白,两眼闪着泪花:“张老板,求您了,今晚七妹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抓进去,她身上带着两万块现金,其中一万是我借她的,那是我们的血泪钱,七妹娘查出了胃癌,那钱是明天医院做手术的押金。”
  “七妹是你什么人?”
  “是我表妹,今天我劝她别出来,万一有个闪失不是玩的,可她说孟科约了她,多赚一百是一百,娘得了这病,用钱的地方多,这不,偏偏就叫她赶上扫黄了,只要被抓进去,那钱就当罚款给没收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谎话呢?”
  八姐泪流满面地说:“手机在你手里,我可以一头撞死在你面前,我死后,你立马打电话给七妹,我是不是在说谎,你就清楚了。”八姐说完,真就后退几步,一头撞向张处身边的水磨石洗手台,被张处双手抱住。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赶紧打电话,时间还来得及,我先出去——你用我的手机打吧。”
  八姐听后感动得破涕为笑,从张处怀里挺起,还在他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张处走出女厕所,迎面就见孟科走过来:“怎么样?她去了洗手间?”
  “人家正在解手。看,我把她的手机先缴获了,保证不生后患。”
  孟科笑笑:“这倒好,对这些小妞不能讲宽容。”
  两人坐回咖啡台时,远远地听见街上的警车拉响着警笛呼啸而来。
  
  五
  
  第二天,孟科在公安内部简报上看到一则新闻:“昨夜,省公安厅部署了一次统一行动,对各地区的卖淫嫖娼场所尽数搜查,拘留涉嫌男女二十多人。另悉,市扫黄办怀疑鹭江茶楼并非清白,而是在扫黄行动之前得到内线通风报信,省厅责成市公安局彻底调查。”
  孟科将扫黄通报的全文逐字逐句念给张处听,他还在电话里追问说,八姐是不是确实没有打电话回茶楼?张处一口咬定说,绝对没有。孟科长舒了一口气,说只要不是咱们的人出问题就没事。鹭江茶楼那么大,人那么杂,谁知道是哪条线上跑漏了风声?叫他们拉网查好了;查出来,也省得咱们担干系。
  张处放下电话,见八姐冲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浴巾勒在丰润的胸前,露出雪白滚圆的奶子,那模样比起昨晚在床上的她还要来得妩媚、水灵。
  “谁的电话?”
  “孟哥打来的,问你是不是确实没有打电话?扫黄办对鹭江茶楼搜查失手很重视,正在调查。”
  “你没告诉他是你叫我打的电话?”
  “这怎么说?”
  “告诉你,你不说,也会查出来是你通的风报的信。你的手机早已在公安的无线电监控之内,人家一查是异地漫游号码,一查就全露馅了。”
  “你怎么不早说?”张处气得两手发抖。
  八姐毫不避嫌,边用浴巾擦干身子,边套上胸罩,说:“是你自己主动把手机借给我用的。”
  “我是可怜七妹垂危的母亲,她又是你的表妹……”
  八姐“扑哧”一声笑了:“你原来真是个傻瓜,我那是编个谎来哄你的,你还真信了……”
  “啊——”张善庆被激怒了,他像一头扬鬃的狮子扑向八姐,扯掉她的文胸,抓住她那摇颤的双乳说,“我真想吃了你——小妖精!”
  八姐顺迎着,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逗你玩呢,别当真,实话告诉你,我根本没有用你的手机,放心好了。你出了女厕所我才发现,角落里有一部壁挂式的有线电话,我是用那个电话给七妹报信的。”
  张善庆长嘘了一口气,心里踏实了许多:“我问你怎么干上这一行?你爸妈都不管你了吗?”
  “你干吗在这种时候说那么严肃的问题,你不觉得累呀?”
  张处不顾八姐打岔,仍紧追不舍地问:“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在北京地铁见到你时,你绝对没干上这一行吧?”
  八姐的脸色阴了下来:“你干吗提这个,我们这些人都有一段辛酸的往事。”
  “能和我说说吗?”
  “就是北京地铁相遇的那次,你走后的下一站,我们三人也下了车。悲剧就在那里发生了,我的父母被一辆飞驰的汽车撞倒,送到医院已经没救了。”
  “这、这是真的?那真是太惨了!”
  “交警的鉴定是我们违反交通规则,司机没有任何责任,只是从人道的意义上,出了一笔丧葬费。后来我失了学,万般无奈就干上这一行。”
  张善庆的眼睛湿润了:“八姐,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这样和你……”
  八姐推开他:“别假惺惺的。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没啥道德不道德,有钱就行。”
  张善庆立刻取出皮包,拿出一沓钱塞到八姐手中:“我出差带的钱都在这里,这三千元钱算是我的心意,一定收下。”
  “钱我不嫌多,我也不谢了。后会有期。”八姐说完,扭身就走了。
  
  六
  
  次日上午,孟科来宾馆送张处去机场。他刚进房,宾馆服务员紧跟着出现在门口,他给张处送来一只鼓鼓的大信封。张处打开一看,里面有3000块钱和一封八姐写的信。
  信是这样写的——
  张老板:
  我猜想您不是老板,您像个当官的干部。我对您说了假话,您也对我说了假话,各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扯平了吧。
  我需要钱,但我不贪财。您送我的3000元,如数奉还。我真该谢谢您,您劝我另找正当的工作,我无能为力。您问我为什么干这一行,我说不出什么原因,只知道自己很贱,很不幸。只是谁也想不到,咱们再次见面却是在茶楼,我是妓女你是嫖客……
  昨晚我被拘了进去,我们这里唯有那个孟哥有路保我出来。求您拉我一把,他会听您的。就这样吧,大恩不言谢了。
  信末没有署名。张处无奈地把信递给孟科。似乎孟科早已知情,他只匆匆浏览一下,便把信返还张处,说:“撕碎它吧,这小妞还挺会使唤人。”张处正要开口让孟科设法解人之危,孟科却接着说:“回头我挂电话给市局的老李,请他放人,您尽管放心。倒是项目选址方案,市里的意见您回北京汇报时要加把劲促上去。”
  张处一边将信撕碎,一边感激地对孟科说:“让你多担待了,我回去一定照办。”
  孟科提起张处的旅行箱,一脸兴奋:“走,上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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