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0期
魂归故里
作者：吴帮国
其实这个来接陈一文的女人，还真是陈一文几十年前的养女陈慧芳，后改名叫陈兰香，她从一经路28号棚屋搬走之后，住进了郊区的旅游新村。那天她路过新村商店，忽听见几个老人在一块议论，说是今天有人来寻找一个当年住在一经路28号的陈慧芳，说她父亲从台湾回来了，还说现在一经路28号也住了一位陈慧芳，她们父女已相认，那台胞就住在她家里。
陈兰香听后马上想到定是养父从台湾回来了，她悄悄地来到一经路28号找熟人打听，证实了这件事。陈兰香立马回家从箱子里翻出了那张发黄的照片，心想，我陈兰香也要发财了！于是，她摸准了陈慧芳一家人不在家的时候来到了她家，与陈一文相认后，叫了出租车把他接回自己的家。
当年陈兰香的父亲死后不久，陈一文也被抓丁抓走了，她走投无路，便投靠了舅舅家，后来嫁给一个郊区的菜农，膝下有五个儿女，生活并不富裕。她去认陈一文，以为可以从台湾养父那里得到很多好处。岂知她一问，陈一文叹息着把自己的坎坷经历讲了一遍，说自己这次什么也没带，唯一的一点美金都给了陈慧芳。
陈兰香一听说他把美金给了陈慧芳，眼睛都气直了，当下就要他去讨回来。这时陈一文为难了，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那个陈慧芳虽说不是自己的女儿，却把自己像亲生父亲一样相待，现在怎么好向人家讨回那点钱呢？他执意不肯去。陈兰香恼怒了，认为自己捡回了一个累赘，于是，她对陈一文马上变得冷漠了……
陈一文开始认为自己没带给女儿什么钱物，女儿不高兴也可理解，过几天就好了。谁知陈兰香变本加厉，陈一文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于是，这天趁她一出门，便拎着包悄悄地走出她家。当来到小区大院的门口，正不知往何处去时，正巧碰上了陈慧芳……
四
陈慧芳听了陈一文的遭遇，拎起他的行李说：“走，上我家去，我找你好多日子了！”
“可……”陈一文犹豫了，“孩子，我不能再麻烦你了，我并不是你的父亲呀！”
陈慧芳说：“从收到你的信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父亲，可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父亲了。我父亲也是那个年代去的台湾，一去也杳无音信，我多方打听仍无下落。今天能遇上你，这也是我们的缘分，我就把你当作我的亲生父亲吧！”
“怎么，你父亲也去了台湾？”陈一文这才真正理解陈慧芳对他特殊的父亲情结了，他感激地说：“原来是这样。来大陆的这些日子，我太感谢你了！”说完，他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望陈兰香的住处，说：“可是，我不能就这样走了。”
陈慧芳问：“那你还想怎样？”
“我，我还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她呀！她……”陈一文话没说完，陈兰香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站在他俩身后阴阳怪气地对陈慧芳说：“哟，又来接你父亲呐？是不是觉得他这旅行袋里还有美金没交给你呀？”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陈一文显然生气了，赶紧拿过自己的旅行袋说，“兰香，说到美金，我这儿的确有比美金还要珍贵的东西要交给你……”他正要打开拉链上的锁，陈兰香一把抢过旅行袋，说：“爸，你这是要去哪儿呀？有什么东西咱回家去再拿吧，这儿有外人……”
陈一文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便说：“你说对了，她的确不是我的女儿，可你也不是我的女儿呀！”
陈兰香又笑了：“爸，你还在生我的气呀？我是怕你上了别人的当啊！”
“假如你说我到她家那是上当的话，我心甘情愿上这个当。我现在只恨自己带的美金太少了……”说着他又要拿过自己那旅行袋。
陈兰香已经意识到旅行袋里一定还有重要东西，因为在家里她就发现这旅行袋一直是锁着的。现在见陈一文要拿回自己手中这旅行袋，以为他又要把东西给陈慧芳，于是死死地抱着不放。
陈一文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别担心，这东西我不会给她的，她是没有这个资格要的。”听到这，陈兰香才松了手。陈一文拿过旅行包，打开拉链上的锁，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精制的小木盒，双手托到陈兰香的面前，沉重地说：“陈兰香，这就是我说的比美金还要珍贵的东西……”
陈兰香看了看那盒子，紧皱着眉头没敢去接，小声地说：“这……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陈一文说：“实话告诉你，这里面既无金也无银，是你父亲的骨灰。”
“骨灰？爸，你开什么玩笑，你身体这么好……”
“我身体是好，可是，我不是你陈兰香的父亲。你的父亲陈一文，就在这骨灰盒里呀！”
“啊！”两个女人同时惊愕了！
五
两个同名同姓的女人，此时正专注地听着陈一文讲述着另外一个故事：
陈一文1949年去台湾后，因身体原因一直未娶，孤独一人，晚年凄凉。加上早年多次与大陆养女陈慧芳联系杳无音信，后来听有的人说，有的大陆亲戚盼他们过去，就是为给自己送美金，有的人带少了还因分不匀而惹矛盾。既然如此，陈一文也心灰意冷，更何况陈慧芳还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是你父亲的生前好友，你父亲最大的遗憾就是在有生之年没有回大陆看一眼。他临终之前交待我两句话：一是想念你，二是想念大陆。有机会的话，让我一定要把他的骨灰带回大陆，他死了也要回到大陆。为了了却你父亲的心愿，于是我决定了这次大陆之行。从你父亲留下的所有资料中我了解到，他在大陆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了，于是我就以你父亲的名义写了第一封信。看了你的回信，我更疑惑了。说实话，我对大陆不是十分了解，这次来也是第一次，加上你又不是陈一文所亲生，考虑再三，才决定冒充陈一文的身份过来。我想，一个离开大陆这么多年的人对自己唯一亲人的思念，那是再多美金也买不到的呀！”
听到这里，陈兰香才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在一个死去的亲人面前，她还能说什么呢？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良心上受到谴责，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骨灰盒，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发黄的照片……
这时，陈慧芳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对他们父女俩说：“你们请上车吧！”
陈兰香又疑惑了：“上车？去哪？”
陈慧芳说：“带着你父亲的骨灰盒，游游我们江宁市，让他老人家最后看一眼我们今天的江宁，了却你父亲生前的这份心愿吧！”
“对，还是你说得好！”老人说，“平时我们聊天只要一说到江宁，你父亲的脸上就会浮现出莫名的兴奋。他曾经说：‘我如果再次投生，也要投生到江宁来。’今天，我也要陪他好好地看一看我们的江宁。我决定了，回去后一定让我的儿子、孙子来江宁投资！”
出租车载着这两位从台湾来的老人，在两个女儿的陪同下，缓缓地行驶在江宁市宽敞的大街上……
（责编：何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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