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5期
马小胆坐车
作者：徐国泰
马小胆和二碰从南方打工回家。两人下火车来到一个小站转车，从这儿坐车爬过两个山岗就是县城，到了县城就离家不远了。
两人刚到小站，就搭上了一辆小面包。当车子开到山边路口时，又上来两个乘客，他们一上车，眼睛就在车厢里扫来扫去。但这些并没有引起乘客们的注意。小面包在崎岖的山路上慢慢行驶着，灰蒙蒙的天空，光溜溜的山野，令人昏昏欲睡。
车子刚爬上小山岗，车厢里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停车，快给老子停车！”这一声大喝，把人们的瞌睡虫都吓到爪哇国去了。大家抬头一看，刚才上车的那两个人，一个拿着手枪堵在车门口，一个朝女司机身后走去。拿枪的是个瘦个子，另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样子都凶巴巴的，怪吓人的。小胡子一到女司机身后，就又吼道：“在这里停车！”
不好！遇到歹徒了！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张大了嘴巴。
女司机听到叫嚷，就减慢了车速：“干吗要在这里停车？”“干吗？你停了车，老子再告诉你！”小胡子答道。女司机只好莫明其妙地把车子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道：“你说吧！”
“跟老子下车！”小胡子上前一把抓住女司机的胳膊。
“干吗要我下车？”女司机满脸的惊恐。
“陪老子下车玩会儿！”
啊！车上的人再次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色狼劫色来了！女司机赶快抓住方向盘，小胡子见对方不从，用力一拽，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拖到门边推下了车。女司机求饶着说：“大哥，你就饶了我吧！”小胡子狞笑道：“老子只不过要你陪我玩会儿，又不要你的命！”女司机见求饶无望，就向车上乘客求救：“大哥、大叔，你们行行好，快来救救我吧！”
这车上共有10人，除了2名歹徒，还有8名乘客，一时竟没有一人吭声。歹徒以为车上人早都吓蒙了，发出了一阵开心的狂笑。哪知车上就有一人丝毫也没被吓倒！他正在紧张地思考着如何营救这个姑娘，因为他面对的是持枪的歹徒，他在担心弄不好救不了姑娘，还搭上了性命。这人是谁？这人就是马小胆。
马小胆个头不高，皮肤黝黑，拳头一捏胳膊青筋直跳。爹妈给了他一副结实身骨，可就是给他取错了名字：叫他小胆，其实他的胆子特大，性格豪爽，疾恶如仇。这次他想使营救多一点把握，就向身边的二碰暗使眼色，示意一同动手。哪知二碰胆怯，不住地在扯他的衣角，那意思是叫他不要轻易出头。小胡子见车上一片沉默，就淫笑着准备拖走女司机。
“住手！”忽听一声大喝，只见马小胆奋不顾身地冲下车来，愤怒地对小胡子嚷道，“光天化日之下，要糟蹋人家姑娘，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马小胆刚冲下车，就被瘦个子一把拉住，用手枪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敢管闲事，老子一枪崩了你！”马小胆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有胆量，你就开枪吧！”不料小胡子此刻从后头朝马小胆的腿弯踢了一脚，这一脚的力量并不大，却引起了他的小腿抽筋，险些跌倒。马小胆把牙一咬，双手抱住小腿悠悠蹲下，才稳住了身子。这下他再也没法解救姑娘了，只得朝车上大喊：“二碰，你们都快来呀！难道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边喊边想站起来，可小腿的抽筋令他丝毫动弹不得。喊话时用了一点力，抽筋处就钻心地疼痛，痛得他龇牙咧嘴，满头大汗！
二碰见马小胆痛苦不堪，以为他受伤不轻，怕他再受到歹徒的伤害，马上来到了他身边，后来发现是小腿抽筋，就帮着搓揉起来。就在这个空当里，那姑娘被小胡子拉到了土坡那边。
腿抽筋是马小胆常患的一个毛病，发作起来就得吞上几粒药，往往短时间内还不容易好。小胆就叫二碰慢慢把他扶上车，在包里拿出两粒药丸吞了，疼痛稍好一点，但麻木还没有消失。这时，那个受辱的女司机也回到了车上。马小胆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原来他想象回到车上的女司机，一定是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痛不欲生。哪知现在的她，秀发未乱，衣着未脏，连刚才脸上的悲愤、痛苦，也很难看到。说确切点，就根本看不出发生过什么事情。他觉得这事有点不可思议：难道真是时代变化太快，水火也能相容？而且还容出了浪漫？马小胆正感到莫明其妙时，又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小胡子上车后，就要求马上开车。女司机说，开车可以，但有两个人必须下车。大家以为她指的是两个歹徒，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司机指的竟是马小胆和二碰！这下马小胆就觉得不可理喻了：难道歹徒给了你“甜头”，给了你“香屁”，你就连什么人都不认了，你这还算人吗？气归气，他还是强忍怒火，指着女司机问：“你、你搞错了吧？我刚才是在帮你呀，你怎么要我下车？”
“帮我？你帮我什么了？你帮我说话了是不是？”女司机一点也不领情。二碰站起来说起了好话：“师傅，我刚才可没说话呀，你别赶我可以吗？跟你作个商量：我可以下车，就让他留下吧，他的腿还不能走路呢。”
“你们到底下不下去？”女司机态度仍然很坚决，“你们不下去，我就不开车！”
一直沉默的车厢，此时倒活跃起来了，有个大个子面对歹徒施暴，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却神气活现地催着马小胆他们下车：“喂，司机叫你们下车，你们就老老实实下呗，别再婆婆妈妈的了。”坐在车窗边的一个小白脸也在小声嘀咕着：“谁叫你们多管闲事呢，你这是自作自受啊！”
马小胆铁青着脸，自己仗义救人，反要被赶下车？女司机见他们还是迟迟不动，就对乘客说：“你们有谁认得他们的行李，就给丢下车！”大个子比谁都快，抢着把两个行李包丢出了窗外。二碰见包被丢出，就下车去捡，可一下车，车门就关上了。
马小胆忍痛咬牙站了起来：“不坐就不坐，坐你开的臭车，还坐脏了我的屁股呢！不过，我是买了票上车的，现在你得把票钱退给我！”“行，”女司机说，“你来拿吧！”马小胆一步一拐地来到女司机身边，女司机正在转身掏钱时，猛听得“叭”的一声，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耳光。大家这才明白：马小胆不是要拿回钱，而是要送来一个解恨的大耳光！扇过耳光，他才跛着脚悻悻地下了车。
女司机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按响了录音机，缓缓地启动了车子上路了。二碰拍手跳脚地朝着司机大骂：“你这个臭丫头，不识好歹，良心让狗吃了，将来一定不得好死！”马小胆用愤怒的眼神，望着车子开走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二碰知道他的心事，就劝解道：“这事你就别往心里去了，俗话说，一样的大米，养活百样的人，不识好歹、见异思迁的人多着呢。今天碰上了持枪的歹徒，我们毫发未损，也算幸运了。你的脚还没好，等会我扶你慢慢往前走。”
二碰正在一个人说着话，后面又来了一辆面包车，车子开到他们身边，“嘎”地一声停下了。车门开处，一个干部模样的胖子，伸出头来问：“你们是不是在前头那辆车上，‘英雄救美’被赶下车的？”“是的，是的，”二碰抢着回答，“我们就是从前头那辆车上被赶下来的。”马小胆苦笑着说：“我们哪里是什么‘英雄救美’，我们是狗熊救狐狸，长尾巴献丑了！”胖子对马小胆说：“小伙子，你挺棒！”说着，把手一招：“你们上车吧！”
“啊！我们上车？”马小胆与二碰顿时喜出望外，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被本该要感恩的人，玩了个半路甩人，现在却又让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捎上了车。上车后，几个打着领带、西装笔挺的人，都对他俩投来了友好的目光。二碰就问胖子：“同志，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的心真好，我俩的情况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又为什么让我们搭车？”胖子笑了笑说：“你先别问，等会就知道了。”他扭头问马小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小胆说：“我姓马，叫马小胆。”胖子一听就乐了：“什么？你叫马小胆？我看你的胆子一点也不小嘛，连歹徒都不怕！”小胆正要开口，二碰抢着说：“他呀胆子就是大，不要说歹徒，就连鬼他都敢捉呢。”
半个小时之后，面包车进了县城，快到站时，车子停下了。胖子就对二碰说：“你们下车吧！”他俩刚走出车门，胖子给两人一人一只信封，说道：“你们刚才不是问我们是什么人吗？看看这个就知道了。”说完，车门一关，车子就一溜烟地开走了。
两人就抢着拆开了信封，一看，信封里装有钞票：二碰是200元，马小胆整整500元！
这下两人惊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这坐车不掏钱，怎么还能得钱？今天为什么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都碰到一起来了？疑雾重重，实在令人费解。就在这时，他们又在信封里发现了一张字条，看完字条，谜底终于揭开了。
原来，今天碰到的是港澳台三地组成的一个记者组，他们是来内地进行百姓伦理道德实况调查的，采用的办法是：调查分项考测。重点考测的是，大陆人在邪恶面前的真实表现。原来“车上劫色”，是化了装的记者上演的一幕小剧。接下来的恩将仇报、半路甩人一出戏，也是老记们有意设计的进一步打分考评的内容。最终评定马小胆得了个“侠骨奖”，二碰得了个“良知奖”。
两人拿着钞票都乐得跳了起来，马小胆这一跳，竟把小腿抽筋跳好了。他上前一把抱起二碰在原地转起圈来，边转边喊：“腿好啦，我的腿完全好啦！”
（责编：文讲 图：张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