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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侯门公子教书匠 潇湘妃子做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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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申时,毛驴车儿进了刘家镇。
宝黛二人打量这个镇子,确实小——不及大观园之大。有几处旧瓦房,但己年久失修,更多的是土墙泥草房,一处连一处。满街上人来人往,扛锄赶牛的男人们赤脚赤背匆匆而过。光屁股的娃娃们满街乱跑,粗衣布裙,褴褛刚刚能遮羞的女人们聚在一棵大榕树下做针线活。
刘翁一边与路边男女老少说笑斗嘴,一边赶车一直奔向南街,来到一处大门口停了下来。刘翁下了车,上前去开了锁,推开大门,将毛驴车拉进院子。宝玉跳下了车,回头扶黛玉也下了车。看看这院子——并不大,一排四间大房,东边是三间一正两耳的套房,西边是间放一些东西的空房。两边又各有两间小房,东边还有间小灶房。而且都是瓦房——只是房上瓦松成片——不知有几十年没有修缮了。院里还有鸡窝驴圈,只是没有了鸡,毛驴也就是刘翁的这头。大门东头还有口水井,院中间还栽着三棵枣树。
院子虽常无人住,显的泠落,但那满树的半青半红的枣儿,又添了几分生机。
刘翁笑道:“这是几辈子的老院了,虽比不上京中大户,可在这刘家镇是少有的好房了!”又去开了房门锁,请宝玉夫妻进屋门,看见里也灰尘一厚厚一层,蜘蛛网挂满了四处,笑说:“好久没住人了,得好好收拾一下。让老汉来收拾。”
宝玉忙拦着:“老人家一路辛苦,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黛玉也忙来拦刘翁。
刘翁笑指:“那边有井,灶房有缸有盆,你们就收拾吧,我去弄点吃的。”
宝黛二人忙应允。刘翁出去先将毛驴牵到院中央,让毛驴打了几滚,才栓到槽上,拌上食料,轿车拉到院西的席棚下,这才出大门去了。宝黛二人动手收拾这房子。这二位从小别说扫地,就连条帚碰也没碰过,可此时扫炕扫地扫院子。见灰尘太大,,宝玉去灶房切了个铜盆,见水缸里还有大半缸水,找了个马勺,端到屋里洒,院里洒。黛玉扫了上房里的墙上炕上地上,又扫院子灶房。扫又找布擦桌凳炕楞,门窗各处。等到收拾干净时,天已大黑了。黛玉累的娇喘嘘嘘,宝玉也出了一身臭汗。
二人坐下喘口气,刘翁提回来一罐饭,罐上的小碗里还有几点咸菜,还另兜了几个馒头。一起放在桌上,对他二人说:“饭不好,将就着吃吧!”
宝玉请他也吃,他笑道:“我吃过了,你们坐了一天车,又打扫这地方,也一定饿坏了,快吃吧!”
二人正饿的前心贴后心,便一阵将罐里的饭吃了个净光。
黛玉收拾去洗碗筷,刘翁招呼宝玉来到东边一小屋,开门进去,只见里边大小七八个瓦罐。刘翁指给宝玉看:“这里是几升小米,那是几斗麦子。那里边是一升多大米,那小坛是几斤玉米面,那黑坛是十来斤白面。这都给你们吃吧”又来到上房,拉开炕橱,指着里边的旧衣被旧褥子笑道:“不嫌脏就先用吧!山里人穷,有这些的没几家!我婶娘是个勤谨人,晚辈又多,孝敬的衣衣裳裳不少,可他舍不的穿,她故去后,我分了些东西给亲戚,还有些,你们若不嫌,就给你们吧。你们大家公子小姐,能到我这儿住,是我们的荣幸,受点我婶娘的福份,也是应该的。”
宝玉问:“那今天的车钱,还有这房钱应该给您多少呢?”
刘翁捋着胡须,道:“你两口儿嘛?若一两个月,连车钱给一吊钱,也就是了。”宝玉问:“如长期,一年两年呢?”
刘翁笑道:“只怕两月你们就不愿在这穷镇子上住了。”
黛玉过来施了一礼后说:“我二人实无处可去,您老人家若不嫌弃,我们就在这安家了。所以真想典这房。不知需多钱?”
刘翁道:“那就五两文银吧。”宝玉夫妻听了大喜:“如果这样说,我们就典这院房安家,日后老人家回来依旧是你的落脚之处,我们决不敢慢待半点!”
刘翁岂能不愿意?便说:“只要你们愿意,明日我找地方和张员外来作保。”黛玉忙说:“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两邻旁人,地方父母官儿可都该去拜访,还求老人家帮忙,带我家相公认认门呢!”刘翁点头应允。……
第二天,刘翁果真带着宝玉先认了两邻——都是刘翁本家亲戚。又去请来了于司吏和张员外。
宝玉迎出大门外,将二人让进了正房,又再次施礼。
张员外和于司吏二人见宝玉是个风流公子,十分惊奇。只可惜,张员外是个土财主,不认得京中几个人,那于司吏虽认得不少京中官吏,但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地方小吏,似荣国府那样的官坻,是靠也靠不到跟前去的,更别说认识谁了。而且又怎么能知道面前这位便是顶顶有名的荣国府里的那位宝二爷呢?只觉的此人面善可亲。宝玉又把黛玉叫出来拜见众人,这二位一见更是目惊口呆——便是那画上的美人也比不上,真正一个天仙妙女嘛!也猜测必是大家闺秀官宦小姐!黛玉万福后,又避进了厨房。她正在收拾洗刷厨房。
张员外啧啧笑赞:“真正一对漂亮小夫妻!我今天可开眼了!”
于司吏也点点头,又试探着问:“林公子是哪里人氐?”
宝玉便胡诌:“我是苏州人士,来京数年,因家境败落,奉母命回故乡,可没出过门,不敢远行,和内人来到贵地,想落脚谋生!”
于司吏又问他:“你多大了?”
宝玉言道:“十…十…不、不我二十岁了。”
张员外在旁边大笑:“是十八还是十九?还是小娃娃着呢!”
于司吏道:“是个读书人?”
宝玉点头含愧笑道:“读过几天书。”
张员外顿时两眼放光:“哎哟哟,太好了!这可真是‘梧桐树上落凤凰——高鸣’啊。这镇子念书的没几个。正想给娃娃们找个人教呢。前年来过位先生,可奈不住穷,没二年就走了。您来了,没事就给娃娃们教书吧!”
于司吏听言也笑说道:“林公子咋到,如果愿意,那就最好了。员外家两个小子,我家的两个,还有几个都想让娃娃们念点书呢!”
宝玉忙笑着说:“我才学有限,只怕教不好……,再说我刚来,人不识的几个……这个……”
于司吏说道:“怕什么?这里人穷,可没有强欺穷弱之事。缺的是读书人,是秀才!我和员外认的几个字,可两人总共加起来过不了三四百。你若肯教,我保你过的安安稳稳!粮了菜了,我和员外包了。这房子你想典,就是买,我两人也敢担保!”
这位于司吏正奇怪二位年轻美貌小夫妻突然如同天降,来到刘家镇,可听张员外说及教书的事,也正中自己那块心病,便一心要留下二位了。所以满囗捧圆了。
宝玉说:“这当然好。只是我二人出门仓促,没带银两,只有首饰等物,就是铜钱,也只有几串……,能不能等我们典当几样首饰再给呢?”你知道他为什麽不敢说小元宝?因为他从没自己使过银钱,也不认得那是多少两,怕人笑话。
于司吏哈哈大笑:“几串铜钱就想典房?二位别笑!依我说,几串铜钱先留着,首饰也不要典呀当呀的。我和张员外一人一半先将房典下来,将来你们有了再还,也不迟。方便了你小夫妻,也方便二牛爷,日后回来有个热闹落脚处。你们只管教好娃娃们念书就行了。”
张员外也笑道:“二牛在京里挣下了地方。这儿空着,典给两位小客人,不是再好不过了?你二牛回来不也有个立脚处了?”
刘翁捻髯笑道:“我典房也正是这个意思。”
于司吏道:“即然这样,就立个字据写个契约,三个月交割清楚好吗?”
宝玉又惊又喜,,忙给三人恭手:“听你们所言,让我石毅万分感谢。只是银两由我们自个出吧。再说菜呀粮呀也该我们自个出,铜钱肯定不够,还得些盘缠,买些东西平日化用。日后有不到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函呢!立约三月请,我们一定要办到,请刘爷放心!”刘翁听了哈哈大笑:“林公子真爽快。即然如此,我去弄笔墨来!”
张员外拦住,叫过隔壁小孩:“去,到我家去,让你二平哥哥送笔墨印金来!”
那小孩答应着跑了。不一会儿,张员外的二儿子提了一个篮子来了,里面放着文房四宝和印金。张员外将篮子里的东西摆到桌子上,命儿子研墨。
于司吏提笔写完契约。刘翁签字按上指印,宝玉也签字按上手印。张员外作为中人,瞧见宝玉提笔,已是啧啧直叹了,在看那落笔处的字,更竖起大拇指:“公子才学胜过这里所有人一百筹!”于司吏直点头:“可不是?真正难得。比上次那位先生强多了!”该张员外签字了。他提起笔浑身打哆嗦,脸绷起来,瞪着眼裂着咀,强笑着说道:“张老儿拿锄把——熟门熟道。可拿这笔,却好似让我张老儿生娃娃——不知该从哪个门出啊!”一句话笑了一屋子人。
张员外又笑道:“我爹妈大字不识一个,可起名字也忒怪,叫我小蛋”众人又笑了。
张员外依旧无可奈何地说道:“‘张’么‘小’么,也麻麻糊糊。就这个‘蛋’字,总也写不了!”
他儿子张二平笑说:“我替你写吧!”
张员外笑道:“不不,还是我来写。为了留下这位公子能给咱们这里的娃娃们教书,我今天一定要生下这个‘蛋’来!”
满屋子人更笑成了一团,黛玉在厨房笑的直打颤。
张员外战战惊惊写出了“蛋”字,竞累出了一身汗:“哎呀呀!真比生娃儿轻松不到那儿去!”
又命儿子:“快给先生叩头认师吧!”那儿子果真过来撩衣跪拜:“林先生……!”
宝玉颇为感动,忙过来扶起:“不用了!”
刘翁、于司吏也都十分高兴。
于司吏斟满酒,双手举杯到宝玉面前:“公子,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为全镇人敬你一杯酒,只求你能教娃娃们念书就是了。刘家镇虽穷,可想念书的娃儿不少,而且都是本本份份庄稼人的儿子,还请你不要嫌他们笨!”
宝玉忙接过酒说:“即然如此,我也不能不应。”便双手举杯一饮而进。
众人无不欢笑。
宝玉放下酒杯又问:“能有多少孩子上学?学堂在哪里?还有书呀笔墨等等各家有没有?”
于司吏笑道:“学生有二十来个。除了我家大小子,张员外的这个二小子和赵家的两个儿子是童生外,其他还得从‘三字经’、‘百家姓’学起。学堂就在关帝庙里。虽旧些,可挺大。至于书嘛笔墨纸砚,请刘二叔去京里买些回来。”
刘翁一听,忙说:“我这就走。后天赶回来。捎带上五刀草纸,几十杆大中小各种笔,还有砚台墨块。还有书,得请林公子写个书单。”
宝玉一听,还真急,便到厨房问黛玉。黛玉让他取来笔墨,自己提笔写了几个书名:《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增广贤文》、《幼学琼林》、《道德经》、《千家诗》,《女儿经》、《诗经论语》、《急就篇》、《春秋》。
宝玉又添加了几样,拿出来交给刘翁。
于司吏 和张员外凑上来看,只见一纸小楷,十分清秀,无不惊喜万分,啧啧赞叹。
刘翁揣好书单儿,告辞要走,宝玉忙央求他带几样首饰去京中典当,好做盘缠。刘翁答应着,牵出毛驴轿车,又忙忙地进京去了。
这里张员外对宝玉笑道:“要说书嘛,我家里有许多书,林先生有时间去看看。”
张二平在旁边笑道:“我爹爹不识几个字,可爱书,买了不少的书!”
张员外笑道:“还不是为了给你们看嘛!”
于司吏见无事了,便拉起张员外,邀请宝玉去镇里走走,几人便出了门,先住学堂来了。这里是关帝庙的偏房,屋子不大,桌椅都有,只是破旧了许多。三人看看后,于司吏说:“公子莫嫌破旧,我这就打发人去收拾。”
回头将张二平叫到跟前叮咛几句,二平应声去了,不一会带来几个人,一同收拾学堂去了。于司吏三人走出学堂,又拉宝玉去他家坐坐。路上拦住一位汉子,命他带两人去将学堂门窗桌椅修修钉钉,再油漆一下,那汉子应允去了。
这儿三人一行来到于司吏家认个门,坐了一会,又去张员外认了个门,又去镇里各处走走看看:土墙草屋,男女老少;庄稼田野,牛马羊群;一片山野,一片清绿…… 等回到自己家时,天色已晚。。
宝玉进了院子。只见院子干干净净,回到屋子里,也是干干净净,又到厨房,也十分干净,知道林妹妹生性爱干净,十分高兴。可一看黛玉,吓了一跳。只见黛玉坐在灶台前,脸上几道黑印,泪流满面,两眼红肿。忙问:“你怎么了?”
黛玉见他问,急忙抹泪,可手上有黑,又给脸上抹了几道黑。
宝玉忙帮她抹泪,结果衣服上沾了几道黑。
黛玉忙道:“去去!去上屋子里给我乖乖呆着去!”
宝玉不敢言语,果真回上屋子里去了。不一会儿,黛玉先端上来一盆水,笑容满面道:“请夫君使用!”放在橙子上,取块手巾给宝玉,回头要走。
宝玉拦往他:“一块洗吧!”
黛玉笑道:“日后你要去当先生,教人读书,这脸儿衣裳不要搞脏了,要不怎么见人?我在家,怎么都凑合了!”
宝玉笑着洗了脸,黛玉才借他残水洗了脸,又去厨房揣来稀饭和昨晚剩的点咸菜,笑道:“宝哥哥,偿偿我做的饭吧!”
宝玉见黛玉如此,心中升起一股甜意。将她手拉住说道:“好妹妹,真为难你了。你长这麽大,一年没有今一天干的活多。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快立秋了,小心咳嗽!”
黛玉 推开他手笑道:“放心,我再不会犯病了。宝哥哥,从此,咱们用自己的手养活自己,不比在府中更有意思吗、?想我一个深闺女子,过去何曾几何时敢于山民外男说半句话?可今后,为了咱们自己,也就顾不得什么礼仪约束了,抛头露面 必 是常有的了。说 羞说臊,不如说喜说兴,过的有意思。老百姓能 这样过,难道咱 不能这样过吗?宝哥哥,难道你不高兴吗?”
宝玉奇怪地问:“哪你哭什么?”
黛玉呵呵笑了 :“我那是哭?是被烟呛的 !那柴火 太潮 ,我又不会生火,沤了一房子的烟,呛地我睁不开眼睛,能不流泪吗?真比当初在潇湘馆还流的多呢!”
听这话,宝玉也笑了起来。又将她手拉过来细看。只见那双原来娇嫩的纤纤手儿,此时被柴棒弄地一道道裂口,更让人心疼的是,那原来如葱管一样细长的指甲磨断了两根半!宝玉将她手放在自己怀中叹道:“好一个潇湘馆里的林妹妹,何曾吃过这等苦?真真又难为你了。”
黛玉推开他:“别酸溜溜的了,快吃饭吧。我还有可笑的事给你说呢!”
两人坐下吃饭。黛玉边吃边说道:“宝哥哥别笑话。听我给你说几件怪事。”
宝玉笑着点头,黛玉便笑道:“你们出去后,我想烧水,可缸里没有了水,便去井上提水。不料水没提上来,那桶却掉到一井里 ……还好 ,隔壁那孩来了,我请他将桶捞了上耒。他又帮我提水!将所有缸里锅里盆里都装满了水。我感谢他顺便问他叫什么名字,你能猜出他叫什么名吗?”
宝玉奇怪地问:“叫什么?”
黛玉笑道:“叫‘狗屁儿’!”
宝玉睁大了眼睛:“什么?”
黛玉道:“叫王狗屁儿!”两人都笑了………
黛玉又说道:“我问他,你怎么叫这么个名?他说是他爹起的。还说这儿的娃娃老养不活,所以起的名都贱,有叫铁蛋铜球石头的,有叫烂桃山狗野猫的,……我问他,那女娃娃又叫什么呢?他说有叫毛丫大奴的,有叫狗妹山燕的,有叫水妞花姑的……。真与咱们府里又是另一个天地。宝哥哥 ,如果不出府,咱们怎能知道这许多事情?真正乃井中之蛙也!”
第二天宝玉应张员外之邀,要带黛玉一同去张员外家做客。
黛玉本不愿出门,可奈不住张员外的两个儿子在地上叩头相邀,只得走出院门—这儿没有车轿,满街男人女人,根本无处可回避。黛玉只得硬着头皮,随宝玉之后,走在这满是石头瓦片的土路上。一双绣花鞋虽洗刷过,却还有点当初的模样。头发系与头顶用一簪子与那颗红佛珠簪住了——已是出阁上了头的梳妆;一付银珠儿耳环,一身白绫子单衣,紫色绸裤,撒着裤腿遮挡着对他来说并不大,但却从未缠过的脚。
宝玉今日也被黛玉着意打扮了一番:一件白绫子长衫,腰里系着红汗巾,乌黑的头发系与头顶,用一红缎带系住了。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益发显的潇洒。刘家镇近百口子人,前天已知刘翁家来了一对小夫妻,是京里人;昨天听说于司吏已请来的公子教这里的娃娃念书,也听说小两口儿长的非常漂亮,尤其是小娘子跟天仙一样,都想看看。听说这会儿林家小两口出门要去张员外做客,都跑出来观瞧。
宝玉见这麽多人,便直拱手作揖,嘴里不断地说:“请多多包涵……”
乡里人也直点头,只是不明白,他说的文皱皱的是些什麽。
人们又瞧着林家娘子直笑:原来那黛玉第一次面对这麽多乡里人,满面羞涩,连连万福,可又要东跳西跳躲脚下的牛屎鸡屎。惹的众人直笑。
好容易才来到张员外家门口,张员外一家大小都迎了出来。
张员外都见过面了,也就罢了,可那张员外的老婆真让黛玉吓了一跳:人高九尺,宽额阔面,伸出的手和蒲扇一样,简直像个男人,却是一双小脚,虽不是三寸,却也过不了六寸!黛玉心暗想,难道女人中也有这么壮实的人吗?可还得笑着万福,口中叫声:“夫人!”
那张妻忙拦住,拉他手上下打量着“啧啧”赞叹:“好漂亮啊!戏里的嫦娥也不及你半分!”
黛玉又笑问一声:“夫人好!”
张员外在旁边笑道:“不敢不敢!什么夫人?我们小家小户怎敢称什么夫人?日后林先生教我两娃娃念书,他们还得叫你师母呢!他年纪大些,你叫他声姐姐,也就是抬举我们了!”
黛玉只得叫声:“姐姐好!”张妻忙道:“妹妹好!”
一行人进了院子。
果见张家院子比刘翁家大了许多。北边一排五间大房,南边一排小屋,几乎都是新的。东边鸡窝羊栏猪圈,西边还有牛圈马棚驴厩,也齐齐整整。那可真是,鸡鸣羊叫猪哼哼,牛嚼驴卧马吃草。院中央也有三棵枣树。另外还有一个大花坛,种了许多花,也不过是些牵牛凤仙石榴树,菊花月季大蜀葵而已。
宝玉夫妻观看一番后,宝玉被张员外让进上屋,张妻拉着黛玉到几间房瞧瞧。在西头大房里,有一个很大的织布机,还有一匹布在织口上绷着,梭子放在布上。黛玉虽生在丝绸之乡的苏州,却是长在富贵之中,从未见过真正的织布机,今日真是大开眼见,便进去细看。
张妻笑道:“这是我的织机!”
黛玉看那布,虽是粗布,但十分均匀,便笑道:“织的真好!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张妻笑说:“这有什么难?来,我先给你看看!”说着坐在机前,踏着脚踏板,右手拿梭子,左手扳机板,一来二去地织开了。织了几梭子,笑道:“织的不好,可自己可以穿。妹妹若想要做衣裳,我这还有几丈布,你拿去做吧!”又起身拉黛玉到了灶房。
灶房也很大,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在擀面,见他来笑着停下手,黛玉忙道:“快擀吧,让我看看!”那女孩子又麻利地擀起来。看地黛玉好生羡慕。张妻拉他出来,又到自己房中,见床上粗布被褥,也还齐正,炕头上放着一辆纺车,上面的线还在。
张妻笑道:“这是我女儿正纺的线,纺的不好。”顺手拿起来,纺给他看。
黛玉今日来张家,总算开了眼,心中感叹,农家贫寒,却是男耕女织,虽辛苦劳累,可平安无事,与世无争,这才是我夫妻想求的那种生活。正在看张妻纺线,张家女儿来请客人入席。黛玉忙推辞:“就在这儿吧!”
张家夫妻咋知道甚麽男女不同席呀?只管让,黛玉只得来到客房,生来第一次与外男坐在了一个桌前。这是个八仙桌,上摆了几样菜盘子:咸鸡蛋,凉粉,算是凉菜,另有抄豆角,抄葫芦瓜,不去皮儿的抄茄子,不去根儿的炒青菜,没有半点肉腥味,油也很少——不过对张家来说,过年也不过如此!
张家夫妻请二人动筷子,自己陪着,两个儿女忙里忙外地上菜,上饭。一杯自酿的淡酒,张员外恭敬地双手举起来,奉给宝玉,宝玉忙接住。张员外自己又举起一杯酒道:“你夫妻来到刘家镇,如同天神从天降啊!咱刘家镇能人不少,祖上也有出名的,可这几十年来天灾人祸,到如今却没有几个好好念过书的!到外边尽受欺负。还求公子夫妻能留下来,教我们的娃娃念书!让刘家镇也出上个秀才,争争气嘛!”
那宝玉这两日心情特别好:一为自己与黛玉死里逃生;二为绝处逢生,又遇着这里镇上众人的如此宽待。所以举杯笑道:“我二人要典房的意思,就是为了留下来。只是一我才学浅,怕教不好,耽误了他们!”
张员外忙笑道:“公子,我识了几个字,在这镇上就被人称先生。而你呢?看你那字,说这样的话,就知道你读书不少,更不该当老师了吗?要不然,那可就是‘沉香木当柴烧——屈了材啦!’”又指黛玉:“连你家小娘子都写的那么好,更何况你呢?你两人搭帮教吧!你家柴米油盐我包了!”
正说着,二平端进来一盘鸡肉——这是席上唯一的肉菜了。因见二平,黛玉问张妻:“姐姐,您有几个儿女?”
张妻道:“三儿三女,这是二平,他哥在行伍里。”
黛玉道:“你给他们起的名字还挺好。”
张妻笑道:“这名是原先那位先生改的。原先他们叫大罐二罐三罐!”
二玉笑了起来。
张妻红了脸:“我们不识字,孩子也命贱,所以起得也是贱名。当年我生大儿子时,他爹在地里正干活。我给他去送饭。走到水渠边上,因身子太笨,拌了一跤,手里提个饭罐掉到地上,可不但没打,连饭也没洒。可就这一跤,当时就生了——将儿子就生在那饭罐旁边的地里……。我们山野小民,当时看见的就是那罐儿,就起了这个名字,后边的也就跟着叫了。”
二玉想起引玉和尚给的那罐饭,互相瞧瞧笑了。
张员外笑道:“我两口子辛辛苦苦挣下一些家当,就想让他们能念念书,就给他们请了老师。老师来了,嫌名字不好,就改成了大平二平三平……”
二平笑道:“我爹认不了几个字,可爱书。为我们念书,快想疯了。尤其这几年,把挣下的几个钱都买了书了。”宝玉便问他:“你读过几年书?读过什么书?”二平道:“读了四五年书了,现在正读《大学》。还读过几本诗书。”宝玉又问:“那你有些什么书?”张员外插嘴道:“我给他们买了《四书五经》,《左传》,《唐诗》,《宋词》。还买了《木许》,《肚舟丁》,《西方己》,……”
宝玉越听越奇,黛玉听的也是一头云雾。
张员外又笑道:“那天我在京城为儿子买书,那老板取笑我:“不知《左传》,不知《春秋》。我好生气!我说你们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我不但知道,《左传》,还知道《右传》呢,不但知道《春秋》,还知道《冬夏》呢!为这话我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找遍书肆,可偏偏见有《左传》,不见有《右传》,见有《春秋》,不见有《冬夏》。……”张妻笑道:“他是个呆子!为了什么《右传》《冬夏》,不知道跑了几回,总买不来。你两是京里来的,一定知道那有卖的?省得他瞎跑!”
二玉刚开始还忍着笑,这会儿实在耐不住笑了起来。黛玉捂着嘴笑说道:“张先生弄差了!诗书里有《左传》,有《春秋》是对的,那有什么《右传》《冬夏》呀!而且《左传》也是《春秋》里的一篇文章!看过三国的戏吧?关公疗骨时读的就是《春秋》!”
张家夫妻恍然大悟:“我们真是糊涂,让你们笑话了!”
黛玉又问三个女孩。张妻笑道:“他们叫大奴二奴三奴!大奴出嫁了,二女你刚见了,三平和三奴两还在地里正锄草呢!”
二玉点头。一顿饭吃了半晌,宝玉也弄清了刘家镇大概。
第二天,于司吏也请二玉去家里吃饭。于司吏家境远不如张员外,菜蔬更是简单。
饭后,于司吏便将一个能入学的学生名单给了宝玉。宝玉又认识了于司吏的长子于明,此时十七岁,在前年和张二平并另外两人一起考上了童生;他的次子于亮,和张三平一样才十三岁,只念了两年书。而其他学生还得从《三字经》教起。
于司吏还有一个女儿叫山燕,于司吏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个女儿,这会儿笑请黛玉教她也念点书,黛玉见他长地眉清目秀,白肤蜂腰,模样在这刘家镇应是数一数二的。岂有个不应之理?二玉回到家,翻看于司吏给的那名册,只见字虽不十分端正,但是是非常认真的。那些名字确实好笑,但已不以为奇了。
宝玉为当先生着忙。黛玉不但为饭着忙,还要为宝玉教书的衣服着忙,央求刘翁在京里买了一蓝褂做外衣,还买了一顶方帽。连着收拾几日,才算妥当。学堂也收拾完了,于司吏请宝玉摘了吉日,在学堂拜了孔夫子,学生们拜了老师,家长也认识了这位老师。便正式开课教书了。宝玉自己也觉可笑。但此时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教。因不摸底,就先从《三字经》开始教。童生先各温习旧课,三天后各写篇文章交上来。先说这些学生。山里的娃娃们平日已无苟无束惯了,这几日坐在这学堂里,浑身都不自在。刚开始还好奇也新鲜,可时间一长,又见老师脾气温和,说话不紧不慢,便不怕起来。这一不怕,便要生事,要淘气。而最调皮的便是那宝玉自己家隔壁的王狗屁了。此时他年不过十二,模样端正,聪明淘气,口角还十分灵利,二玉都有几分偏爱。而那王狗屁在课堂上却时时生事。《三字经》教完了,这天开始教《百家姓》。
宝玉领着大伙念:“赵钱孙李……”
那狗屁儿却嚷嚷着要老师讲字的意思。
宝玉便耐着性子讲:“赵,就是赵老婆的赵。前街那九十几岁的老婆婆不是姓赵吗?就是这个赵!”
“钱,就是古铜钱的钱字,有人姓钱,就是这个字。”
“孙吗?就是你是你爷爷的孙子的孙字。”
“李嘛,就是李万年的李,”宝玉指着狗屁儿旁边的也只有十二岁的娃娃“李万年,记住了,这个‘李’字,就是你姓李的李字。”又问众人,“明白了吗?”
众人都应声:“明白了。”
那狗屁儿的嗓门最大。宝玉便问他:“你明白了?就给大家讲讲。”那狗屁儿便摇头晃脑地冲众学生挤眉弄眼地念道:
“赵老婆儿——古铜钱,我的孙子 ——李万年!”
话一出口,满堂哄笑。李万年一跳起来就与狗屁儿撕打成一堆了。
宝玉真是哭笑不得,还得劝架。可那拉得开呀。娃娃们也起哄,课堂上早乱成了一团。
那狗屁儿满头剃的光光的,却在后脑勺留了一根又细又长的小辫儿,此时被李万年抓住了不放;那李万年也是剃光了头,只在囟门上留了一撮只有半寸长的头发,狗屁儿抓不住,便狠揪他的耳朵,咀里还不停地乱嚷:“快放狗屁儿快放狗屁儿!要不然狗屁儿会憋的你肚子疼!”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宝玉又气又笑,使好大劲才拉开两人,并罚狗屁儿去门外站着,自己又往下讲。
到了饭时,众人回家去吃饭了,宝玉留那王狗屁儿问话,他不依不让,乱嚷嚷:“啊呀,林老师,放了狗屁儿吧!老师不放狗屁儿,狗屁儿那敢出来?”
宝玉听这话,气的直冒烟,还说不清,让他伸出手来,要打他几戒尺,可看见他那嘎骨样儿,还下不了手。只得用手指在他头上点了几下,训斥几句,将他放了。
那狗屁儿一拱手:“谢老师放了狗屁儿!”
宝玉两眼一瞪,那王狗屁儿已颠颠地走了,想想也忍不住笑了。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想一想中午饭,宝玉又犯了愁。
自来这镇上有一个来月了,一日三顿粥,就那粥也常常熬糊。可瞧见林妹妹那满含歉疚的模样,宝玉也不忍心责备他。幸好学生家——如张员外,于司吏等家里常常送来鸡蛋,馒头,窝头,饼并各种菜蔬尝鲜。有菜,可没什么油,黛玉又不会炒,而且摘白菜根,将指甲掰劈了,削茄子皮,皮没削下,却将手指削了个口子,所以天天水煮盐拌。
宝玉想想没法,还得回家来。
黛玉端上来水,服侍宝玉洗了手脸,又端上来粥,摆上茄子拌盐煮的菜,又专给宝玉一个煮鸡蛋算是干粮。
可那宝玉这几日天天吃煮鸡蛋,早已腻歪,看着那鸡蛋,恨得两眼直发绿。
黛玉愧 笑道:“等以后我去学学擀面!”
宝玉笑道:“不用不用,大观园里的林妹妹何时这样做过饭哪?”
为了给黛玉宽心,宝玉说起学堂里的笑话。
黛玉听了,也笑地前仰后合。转而对宝玉说:“你当先生的,应想一想办法,给他们每个人重起个名,不就得了?”
宝玉道:“我也这么想,可不知起什么好。”
黛玉笑道:“以镇,以山,以河,以树为中间字,再分别添后面的字,不就行了?即区分开,又相连——可都是你的学生啊!”
宝玉点头。又说几个童生,自己怕教不过来,误了人家娃娃。黛玉想想,让宝玉把《左传》《四书》找来,自己看看帮他解难题。
宝玉笑道:“古有才女蔡文姬,班超。我看你比他们也差不到那里!不如你来教这些学生呢!”
黛玉捂住脸笑道:“羞死我矣!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当先生,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宝玉说:“我林妹妹的才学我知道。……自古女儿被关在闺房里灶房里,误了不知多少好人才呢!”
“虽说这样,可我?我比那二平大不了一岁,咋么教啊?多难为情啊?……”
“好我的林妹妹呢!你忘了当初教香菱姐姐做诗的事了?这几个童生可比香菱姐姐小吧?又学了几年了,一定好教多了,也极用功!咱们好容易有了个家,有个事干,就怕……。过去我不爱读书,《大学》《中庸》我学的没有忘的多,今日却要给别人讲《大学》,岂不好笑吗?好妹妹,全当帮我吧!”
黛玉见他如此说,叹口气道:“这书我小时候看过,可太浮浅了,冲你这些话,只好下功夫读读再说了。”
宝玉笑道:“谢娘子,书嘛,我已经拿回来了……”
二人正说话,狗屁儿的爷爷带着狗屁儿来了。进门便问道:“林先生,,听说狗屁儿在学堂淘气,惹您生气了。我听说了,就带他来给您陪个不是了。”说着命狗屁儿跪在地上磕头。狗屁儿便乖乖地磕了三个头。
宝玉忙拉他起来,对他爷爷笑道:“娃娃淘气是常有的。小狗屁儿虽淘气,可聪明灵利,只要好好学,将来会有出息的!”
王老汉听了直作揖:“好好好!”
黛玉也过来笑道:“王大伯,老人家,狗屁儿该起个官名了。”
王老汉道:“我家几代就这一个独苗!他父母死的又早,我又不认字,也不会起名字。先生师母能给他起个大名,那再好不过了。”
宝玉想想:“起什么名呢?”
黛玉便问:“他是壬戌年什么时候生的?”
王老汉道:“正月十一。”
黛玉笑说道:“好日子!怪不得叫狗屁儿呢!以我想,大名就叫新鹏吧!”
看王老汉不明白。宝玉道:“是天上飞的苍鹰!这鹰一展翅,便是万里远!看过岳飞的戏吧?岳飞就叫鹏飞!小狗屁儿将来要用这名而飞遍中国呢!”
听的王老汉心花怒放,推过小狗屁儿让给师母磕头。
黛玉忙笑道:“不用不用!如今叫了王新鹏,小狗屁儿在家叫叫无妨,可在学堂,在外边,尤其以后中了举,再叫狗屁举人,别人还不笑掉大牙了?”
一句话说笑了一院子的人。
下午,宝玉拉着狗屁儿到了学堂,给学堂娃娃们说:“狗屁儿大名叫王新鹏了。日后我给你们每人都要起个好听的名。愿意不愿意?”
学生都欢呼起来。回家给家长一说,无不高兴。
黛玉这几日瞅空读《四书》。可一日三顿粥,饿地宝玉眼花心烦,便是黛玉自己也不耐烦了,可惜不会和面,——第一次和了面,粘了两手,稀的直流水,稠的飞干面,收拾不了了,只好又打成了糊,熬成了粥——说是浆糊更恰当些。第三次好容易和成了面,又不知是水开了下面,还是凉水下面,问宝玉,宝玉大笑:“问的奇怪,大概是凉水下面吧?”
结果又煮成了糊涂面汤。又弄不了米饭,——也做过,不是夹生,就是糊的吃不成。
那窝头更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做的。向别人问?真丢人!书上可又没有。
冲着那几瓮粮食,黛玉直发怵。
这一日,宝玉已教完《百家姓》《千字文》,该教《千家诗》了。在学堂考考学生,答的都还不错。便放了学生一天假,来于司吏家商量。于司吏当然高兴,并告诉他,秋后有县试童科生,问有几个可一试?明年春围,童生们有无希望?
宝玉道:“秋闱可以试。春闱嘛,有点危险。我虽可教,但学生多,顾不过来。若有人帮忙就好了!”
于司吏笑道:“教书的忙,怎么帮?我连李白杜甫都没弄明白!”
宝玉此时有提出黛玉授课之意,但想一想,又没说出口,要再压几天。便告辞出来。
回到自己家,黛玉便喜盈盈地迎了出来,神秘地笑道:“你猜,今天我做了什么?”
宝玉惊诧起来。等黛玉服侍他洗手洗脸后,端上来饭一瞧,只见碗中葱花,蒜苗,油香扑扑的,夹着几根青菜,下面还有面片儿。
宝玉先喝了一口汤:“咂哈,好香!这是什么玩艺?”
黛玉递上一双筷子,宝玉去挑那面片,看了半会儿。
黛玉忙问:“怎么?不认识?这不是莲叶羹吗?你不是早想吃莲叶羹了吗?”
宝玉恍然,再看那面片,可真大,可只有一片,模样还真像莲叶。不由大笑起来:“这是妹妹做的莲叶羹?”又笑一阵:“味道不错,只是…哈哈!”
黛玉忙问:“不对?还是不好吃?”宝玉忙道:“好吃好吃!妹妹做地都好吃!”
黛玉明白了:“做错了?我是第五次和成了面;第三次擀成了面;只是第一次煮对了面。做的不好。”
宝玉道:“好吃好吃!”几个月没吃调合面食的宝玉,也不听黛玉说些什么,只管吃。
黛玉见他吃的香,自己也端碗尝那“莲叶羹”。
“味不错,”黛玉自吃自评价“面太硬了,…只怕没煮熟,…一定擀的太厚了!”没等他说完,宝玉己风卷残云了。黛玉满心欠意:“做的不好…”
宝玉拍拍他肩膀:“我的林妹妹今日能做出这‘莲叶羹’己是不简单了。可惜妹妹只是听说过,可没吃过也没见过哪‘莲叶羹’!”
黛玉道:“在府里听说过,可我怎么敢去要什么‘莲叶羹’?来这儿快两月了,天天稀饭,早想换一换了!今日终于把面和到一块了!便抖胆做了他一回!”
宝玉道:“那莲叶羹是一小片一小片的,也不一定是莲叶的模样。那是你这么一大片?幸好碗小,要不然安着真莲叶做,恐怕比锅盖还大呢!……”说着又笑了起来。
黛玉也笑了:“真是的,我想莲叶不就是池子里那莲叶吗?所以就照着做了……”二人都大笑起来。饭后,宝玉又说起童生之事,不免忧心重重:“真后悔当初没好好学学。”
黛玉道:“这几日我读了几遍《四书》,也觉没什么。咱两人联手教,还教不好吗?咱们虽无高师指教,却也读过几车诗书吧?今日学这经济八股,也能对付!”
宝玉道:“想让你教,可又怕……”黛玉知道宝玉担心之事,便对宝玉如此这般一说,宝玉大喜。黛玉说了什么事,请看后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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