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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考证的范围及不平衡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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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考证的范围,胡适最早提出的是作者、时间、版本三项,周汝昌再加以具体化和理论化,确认曹学、版本学、脂学、探佚学为考证的主要对象。现在材料危机在曹学上表现得最为明显,版本学、脂学、探佚学三个方面还有一定的回旋余地。胡适、俞平伯、周汝昌开始做红学考证的时候,《红楼梦》的早期抄本有的没有出世,有的虽然出世了,但珍藏在个别学者手中,绝大多数研究者无法窥其奥秘。现在己卯本、庚辰本、甲戌本、梦稿本、舒元炜序本、戚序本已经影印出版;蒙古王府本、梦觉主人序本、郑振铎藏本、南京图书馆藏戚序稿本,有的有复印件,有的可以供研究者借阅;连红学界企盼已久的苏联列宁格勒藏抄本,中华书局今年也影印出版了。除“迷失”的南京靖应鹃藏本尚待追寻,已经知道的脂评系统的《红楼梦》抄本,大多数都比较容易看到,有的已做到学者人手一册,这为版本研究提供了方便条件。
因此之故,七十年代中期以后,版本考证出现了小小的热潮,仅1975年至1985年共十年的时间,各学术刊物发表的关于《红楼梦》版本的论文就有一百三十篇之多,台湾、香港地区的数字还没有包括在内。研究版本问题的专著,出版了多种。1975年,吴恩裕、冯其庸两先生根据己卯本《石头记》避“祥”字、“晓”字讳,考订该抄本系怡亲王府的藏抄本吴恩裕、冯其庸:《己卯本散失部分的发现及其意义》,载1970年3月24日《光明日报》。,为版本研究开了新生面。不久,冯其庸的对己卯和庚辰做综合比较研究的《论庚辰本》问世了冯其庸:《论庚辰本》,上海文艺出版社1978年版。,这是《红楼梦》版本考证的第一本专著。当曹学陷入危机的时候,版本学却出现了生机,这种情况说明,考证派红学多少还保留一种在对象上的自我调节机制,使它不至于一下子走入绝境。
而从作品本身出发的文学考证,也还有进一步发挥的余地。1969年宋淇撰有《论“冷月葬花魂”》一文宋淇:《论“冷月葬花魂”》,载《明报月刊》1969年第40期。,参照各早期抄本文字的异同,考析黛玉、湘云联句的规定情境,以及黛玉《葬花词》已有“知是花魂与鸟魂”句,第三十七回黛玉《咏白海棠》也用于“借得梅花一缕魂”,说明流传已久的“冷月葬诗魂”实应作“冷月葬花魂”。考论得甚具说服力。因此可以说,研究红学而采取文学考证的方向,就不会存在危机问题。
至于版本学,是和脂学、探佚学联系在一起的。研究版本,特别是研究早期抄本,必然要涉及脂批。现在看到的己卯、庚辰、甲戌、戚序本、梦觉主人序本、蒙古王府本、梦稿本前八十回和列藏本,保存下来的回数多寡不同,上面带有批语则一。批语多数没有署名,但署名的批语为数也不少。主要的批家是脂砚斋和畸笏叟两个人,此外还有梅溪、松斋、鉴堂、玉兰坡、绮园、立松轩等。加批的形式,有眉批、行间批、双行夹批及回前总评和回末总评。现存早期抄本中,以庚辰本和甲戌本每个单位面积的批语最多。因为都是过录本,辗转相抄的结果,不仅正文异同互见,批语也多有增删或者经过重新整理。最明显的是庚辰本和甲戌本,后者的许多批语都是在前者的基础上整理而成。梦觉主人序本的批语最少,到第十九回,抄录者索性声明:“原本评注过多,未免旁杂,反扰正文,删去以俟观者凝思入妙。”由批语的多寡和整理情况,可以判定不同的版本过录时间的早晚。批语的内容,有的是艺术评论,有的是思想观点的发挥,有的感叹自己的身世遭际,有的探求《红楼梦》创作的最初生活依据,包括一言、一事、一个情节以及一个人物的来历;有的则提示出八十回以后若干情节的线索。批语的特点,是感情贯注而浓烈,仿佛书中描写的事情都是批书人和作者共同经历的一般,经常边批边失声痛哭,甚而至于哭得“血泪盈腮”。而且批书人在一定程度上参与了《红楼梦》的创作过程,他们是批者、抄者兼述者。曹雪芹哪些地方写得真切,就加批语:“真有是事”、“真有是语”,或更具体地写道:“是语甚对,余幼时所闻之语合符,哀哉伤哉!”早期抄本一般都题名为《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第一回且有“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的记载,可见批书人在《红楼梦》写作中占有的地位。
脂砚斋和畸笏叟,原来以为是一个人的两个化名,靖本第二十二回的一条批语说:“前批知者聊聊。不数年,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杀。”自称“朽物”,当系畸笏之批,而脂砚已先他而去,说明不是一个人。但脂砚斋是谁?畸笏叟是谁?一直是悬而未决的问题。没有一个红学家不想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说法已有种种,多系猜测,不能证实。研究者有的认为畸笏是曹赵冈认为畸笏叟是曹,也就是第一回卷首列书名一段文字里标出的吴玉峰。见《红楼梦新探》第173页至第177页。戴不凡在《畸笏即曹辨》中亦持此说,参见拙编《红学三十年论文选编》下卷第290页至第331页,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庶几近之。至于脂砚,即使猜测,目前也物色不到合理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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