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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理薛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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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理薛蟠官司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黛玉在老家时教她读书的先生贾雨村,新上任的应天府执法。
贾雨村在年轻时十分落魄,曾住在一间葫芦庙里,靠卖字画维生,后来得一个叫甄士隐的人支持,赴京赶考,中了进士第,做到了县太爷的官职。这人虽然有才干,但生性恃才傲上,而且施法严酷,上任不到一年,就被人参奏,只好解了官,四处游山玩水。黛玉赴金陵时,他带了两个小童,一齐赴京,先到了贾府,拿出了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的推荐信,以贾氏的“宗侄”之名见了贾政。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接任了金陵应天府的执法这个缺。
这件案子,是因人口贩子将一个女孩子英莲两卖所引起的。人口贩子将女孩卖给了冯渊,又再收了薛蟠银子。薛蟠知道了,先把英莲抢走,当冯渊到薛家要人,被薛蟠不分青红皂白打死。这件案子,由冯渊的仆人呈上去一年多了,却无人敢审。
贾雨村听了原告的话,勃然大怒: “天下哪有这种事情?打死人的人白白跑了,没人敢拿他,那天下还有公理吗?”他立刻发令将凶犯拿来拷问。但身旁一个差役却面有难色地盯着他看,似乎暗示着他什么。贾雨村心下存疑,把这名差役唤到后堂去,问他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膏药。
“老爷!你升官发财后,就不记得我了?”
贾雨村再次打量这名差役,觉得他十分面善,但就是想不起他在哪里见过。
贾雨村仔细想,才记起这人的形貌,原来这名差役就是八九年前在葫芦庙的小和尚,如今他长大了,又蓄了长发,难怪他不认得。这一认出故人来,赶紧要他坐下,叙了一些旧事后,贾雨村问道: “刚刚你为什么一直对我使眼色?”
“老爷新官上任时,难道没有抄一张护官符么?”
“什么叫做护官符?”贾雨村还大惑不解。
“凡是做官的,总会先打听打听,这里有哪几家是不能得罪的,否则,只怕这官位难保。”
“哦?”贾雨村确不知情,暗自怪自己粗心,上回他丢官,不就是因为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么?
这差役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贾雨村看。上头写着四句为官诀: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是什么意思?”贾雨村问。
“这里有四大家族,贾、史、王、薛,这四家彼此之间都有一些裙带关系,四大族共存共荣,得罪一家,就是得罪四家!这一牵连,事情恐怕就闹大了,从前的大人不办此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贾雨村捋须深思。“那么,你对此案的来龙去脉一定知之甚详了?”
差役笑了: “不瞒老爷说,这案从头到尾我再清楚也不过了。它还跟老爷有些牵连呢。”
“这话怎么说?”贾雨村又愣住了。
“您且听我说。这被打死的倒霉鬼是一个小地方官的儿子,名叫冯渊,他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只守着一些薄产度日。这个人当时大概十八九岁,从来喜欢男童,对女色本无兴趣,一眼看中这被拐卖的丫头,便有意买来做妾,也算是机缘了。谁知这贩卖人口的又把女孩偷偷卖给薛家公子,本想拿了两家的钱逃走,被发现之后,被打了个半死,两家都向他要人。薛家先抢走了,冯渊去讨人,薛蟠便将冯渊打个半死,抬回去三天后,一命呜呼!薛公子打死了人,像个没事人似的,那个丫头从此也不知下落了。老爷,您猜这被卖的丫头是谁?”
“是谁?”
“她的父亲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您还记得从前您在葫芦庙的事吗?有一位甄老爷——”
“难道是甄老爷的女儿?”贾雨村回想往事,眉毛一挑,“听说他的女儿五岁时就被拐走了……”
“老爷您不知道,这种人专拐幼女,养到十二三岁,带到他乡转卖。偏偏他租了我的房子住,我一看女孩眉心有一颗痣,心想,这不是我们从小哄着玩的英莲吗?”
“孽障,真是孽障!”贾雨村感叹道。这事还真麻烦,被拐的是恩人之女,而杀人的又是另一个恩人的亲戚……小官难为,自古皆然!“这该怎么判才好?”他越发犹豫了。
“老爷素来果决,今天怎么没了主意?”差役笑道,“有句话叫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可是这件事事关人命,怎么能因私枉法……”
“老爷,识时务者为俊杰,趋吉避凶才是为官之道!”
贾雨村想了一夜。第二天,他抓了几个冯家和薛家的下人来问,他发现冯家不过想多要些银子,而薛家却仗势不肯多给,所以一直没有了结。于是他便多判些银子给冯家,就此结案。事情办完,他还兴冲冲地写了两封信给薛家的姻亲——贾政和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向他们报告,请他们不必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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