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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来到晋察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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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敌人后方去,
把鬼子赶出境。
到敌人后方去,
把鬼子赶出境!
不怕雨,不怕风,
抄后路,出奇兵。
今天夺回一个村,
明天夺回一个城。
叫鬼子顾西不顾东,
叫鬼子顾西不顾东。
到敌人后方去,
把鬼子赶出境。
到敌人后方去,
把鬼子赶出境!
这是大作曲家冼星海在延安新创作的歌曲。当这首歌曲刚刚问世,也正是周天虹一行向敌后挺进的时候。他们觉得十分新鲜,越唱越有味,越唱越来劲,青春的热情与歌曲融为一体,竟仿佛已经置身战场,同敌人展开厮杀一般。红旗引导着他们,歌声陪伴着他们,跨过汹涌的黄河,穿过敌人的封锁线。终于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来到万山丛中的晋察冀边区。
这是华北沦丧之后出现的第一块敌后抗日根据地。由于党中央各项政策贯彻得好,且颇有创造,又被共产党中央誉为模范的抗日根据地。它处在同蒲路以东,津浦路以西,山海关以南和正太、石德路以北的广大幅员内,已经初具规模并且站定脚跟了。凡是外国人到晋察冀参观访问,毛泽东就喜欢对他们说:你们知道大闹五台山的英雄鲁智深吗?现在也有一个鲁智深大闹五台山,他就是聂荣臻。自然,聂荣臻和鲁智深的性格完全不同,他虽只三十六岁,却是一个能文能武、办事稳重老练的儒将。为了适应大发展的需要,他这时早已从五台山搬到阜平、平山一带的山村中了。
周天虹他们住在离司令部很近的一个小山村里,等待分配工作。村子的名字叫李家岸,不过百十户人家。两岸都是高山,中间是一道不宽的溪水。尽管周围的县城已被日军侵占,距此不过五六十里,这里却静谧镇定得像是没有战争。小学校里孩子们在照常上课,不时飘来一阵阵清脆的歌声。男女青年们也在临时举办的冬学里学习识字,或者在村头的打谷场上进行演练。老人们则在墙根晒太阳,悠闲地含着烟管说笑。军队和老百姓住在一起,亲如家人。院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十分整洁。战争初期人民那种兵荒马乱,国破家亡,无依无靠的沮丧情绪为之一扫,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周天虹他们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行军,衣服已很破旧,鞋子走得稀烂。满身的虱子几乎成了精了。脱下衬衣一看,衣缝里黑乎乎一片,已经捉不胜捉,凑近火堆往下一扫,毕毕剥剥作响。有时坐下谈话,那些虱子中的勇敢分子,竟公然爬在你的衣袖上亮相,令人哭笑不得。周天虹他们住下后的第一要事,就是对这些吸血丑类给予彻底地扫荡。幸亏房东大娘大嫂们无比热情,烧了一锅又一锅开水,参与其事,他们的负担才算减轻了。
这时,司令部又办了一件大好事,发给每人一身棉军衣,一双布鞋。周天虹接过棉衣一看,衣料是近乎黑色的厚墩墩的老粗布,不用说这是农家妇女们织布机上的产品,又经过草木灰、石榴皮等染成的。布鞋是从未见过的“踢死牛”的大山鞋,底子总有一指多厚,帮子也是用密针纳过的。掂一掂总有一两斤重。这是山地的妇女,为了她们的丈夫、儿子上山打柴,攀越高山峻岭而特制的,如今也给了子弟兵了。周天虹立时换上里表三新的棉衣,登上老山鞋,在石头路上走了几步,冈冈地响。不一时,高凤岗、高红和晨曦穿着新衣都过来了,大家相视而笑,觉得心头特别温暖。惟独高红那身衣服显得过长,鞋子换了几次才挑出一双比较合脚的。
在分配工作上,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晨曦,他被分配到《抗敌报》当记者,要他即日赴任。
晨曦得到通知后半晌无语。天虹问他:
“晨曦,当记者不是很好嘛,你怎么不高兴了?”
“谁不愿到前方嘛!”晨曦嘟囔着说。
高红笑着安慰他:
“当记者可以到处转游,你还可以写出很多诗哩!”
“正因为我在墙报上发表了些诗,坏了事,就把我的命运注定了。组织上说这是我的特长。”
晨曦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接着打起背包来。报社驻地马兰村距此不过十几里路,大家决定送他到报社去。
这时已是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时节。沿着河岸的柳树,朦朦胧胧地像腾起一片绿烟一般。溪水也流得格外欢畅。几个朋友说说笑笑,沿着弯弯曲曲的山径向前走着。
不过十几里路,说话间就到了。
马兰村在一个高高的山洼洼里。村口上有几棵高高的白杨和一棵年代深远的古槐。一个老太太正坐在树下纺线。周天虹几个人刚要进村,从大树后面跳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顽童,手持红缨枪挡住了去路。
“有路条儿吗?”他脸上忽闪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周天虹望着他那满脸稚气和一副认真的神气,觉得十分可爱,有意想逗逗他,就笑着说:
“小同志,我们忘记带了。”
“那可不沾!”他讲了一句平山话,横了大家一眼。
高红笑着说:
“你看,我们都穿着军衣还能假吗?”
“那也不沾!”他坚持说,“坏人也有化装八路军的!”
双方僵持住了。纺线的老太太见发生了争执,就冲附近的小屋喊了两声,从小屋立时出来一个中年汉子。他快步走过来带笑问道:
“同志,你们有什么事?”
“我是找马社长来报到的。”晨曦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介绍信来。
那汉子一看,笑着说:“噢,原来你们是找老马呀!我带你们去吧!”
大家都冲着孩子笑了一笑,拍拍他那天灵盖上留着的一撮长毛,算作奖赏也算作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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