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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四渡赤水跳出“牛阵” 黔北道上二将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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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中央红军在川南古蔺山区隐蔽集结数天之后,眼看蒋介石在黔的主力纷纷北渡赤水,“牛鼻子”牵了过来,毛泽东抓住敌人“欲围未成”之机,出敌不意,挥师东进,四渡赤水。3月22日,1军团在林滩,3军团在太平渡,9军团在二郎滩,军委纵队在九溪口,5军团为后卫,一天一夜之间,全部渡过了赤水河,再次进入黔北。
中央红军突然东渡,在重庆的陈诚倒是懵对了,“西窜多少,自然东窜多少了。”但在现场的薛岳、吴奇伟、周浑元、孙渡、王家烈等,却叫“朱、毛的古怪战术”弄懵了。他们都已发现“窜匪”东窜,军情要紧,也都上报了“渝辕”;但是,谁也不能明了“敌之回窜”,不敢回答“究竟回窜多少”。在金沙前敌指挥所,薛岳召集诸将领分析敌情,他发问说:“这朱、毛是怎么了,是在茅台喝酒喝疯了不成?他们怎么又回窜了……”吴奇伟说:“是啊,他们由遵义地区北进叙、古,意在寻路北渡长江,镇龙山一仗,对他们来说,实际上是一个胜仗,是说不上受阻的,他们却又掉头东窜,实在令人费解。”周浑元说:“因此,窜匪究竟回窜多少,主力尚在何处,不可大意。”小诸葛孙渡也认为,“共匪素用曲线行动。此行东窜,是其主力东窜,抑以一部东窜,而主力仍西窜,实难料定。”薛岳问王家烈的看法,败军之将,神情惶然,无言以对。薛岳最后说:“各位言之有理,我薛兵团在江西是上过赣匪‘诱敌深入’的当的,贸然分兵东追,只怕是在两个方向上均遭不测。”前敌总指挥怕上当,22日下午,他还是在敌情通报中作如下分析:“匪由茅台渡河后,分两路西窜,一路经大村、鱼岔河、镇龙山;一路经石宝寨、铁厂、锅厂坪。其大部尚在镇龙山、铁厂。”龙云根据他的通报,当天数电各路纵队,再次重申“聚歼该匪于叙、蔺以南,赤水河以西,毕节、仁怀以北地区。”直到26日,当红军已经进入遵义、仁怀之间的地区,薛岳还在说:“窜匪西窜成份居多”,并令他的后方辎重物资继续源源北运,形成敌我相向对进的局面。
蒋介石是3月24日飞抵贵阳的。随行的除夫人宋美龄、私人顾问端纳、侍从室主任宴道刚外,还有陈诚、何成浚、顾祝同、吴稚辉、陈布雷等一帮高级军政人物。蒋介石走下飞机,机场上冷冷清清,除薛岳驻贵阳司令部的一位副官处长前来领路外,不见一个当地官员。宋美龄脸有惊异:“大令,这是怎么回事咯?”蒋介石宽慰道:“剿共要紧,剿共要紧,想必他们都在前线忙着布兵堵截东窜之匪……”
两军相战,理解对方行动的企图是极要紧的。蒋介石住进薛岳驻贵阳司令部,得知各纵队都还在原地观望未动,好不气恼!第二天一觉醒来,便要陈诚亲自电话传他的命令:“各路纵队从速掉头尾追东窜之敌,不得有误”。谁知,哪一路也不痛快!薛岳在电话上说:“辞修兄,敌情不明呀,似不宜擅举!”孙渡根本就不想动,跟陈诚说:“我们才奔袭了500里,粮草供应还没有跟上来。再说,我从这里回滇、黔边,不是还要近一点吗?”王家烈则干脆说:“我还回黔北去挨打吗?我得靠近薛兵团啊……”只有周浑元有些积极性,他在陈诚说话的口气里,得知他将取代薛岳代行2路军前敌总指挥,惊喜之下,当即表示“尽快掉头”。
“牛”大掉头难。黔北战场一时出现相对的平静。
毛泽东突然挥兵东进的“诡计”,敌人不理解,自己队伍中也有不理解的。在自己人中,不只是基层干部战士有不理解的,在高级指挥员中也有不理解的。作为红军的高级指挥员,他们懂得运动战是怎么回事,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四渡赤水”这样大的运动;他们懂得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必须避强击弱,却难以接受眼前这样地在强敌丛中驰骋纵横;他们了解中国革命战争的道路是漫长的,但对入黔以来一再放弃根据地的打算,如此毫不停顿地走下去,却又疑虑重重。因为不理解,也就有些不满情绪。这种不满情绪,三渡以后便有了苗头。一渡好说,有个北渡长江同4方面军会合的前景在吸引着全军上下;二渡也值得,深入黔北打了个转移以来的大胜仗——遵义战役。三渡四渡是怎么回事?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这一天,彭德怀和林彪走到一起了。近来,两个人的情绪都不高。林彪前些日子同聂荣臻提出打打鼓新场的建议,没有被采纳,接着要他指挥鲁班场战斗,结果又没有打下来,心里早有几分抱怨。他满以为三渡赤水以后,在川南打上一两个漂亮仗,消消心里的怨气,谁知才踏上川南地界,又奉命掉头东进了,心里的怨气反倒增加了一分。彭德怀在遵义战役后,3军团伤亡最大,那时他就想,是不是还是黎平会议曾经议决过的,以遵义为中心建立新的根据地?他听说毛泽东正在同遵义上届革委会的委员们谈恢复遵义革委会的问题,心里很高兴,“很好,川北,黔北,湘鄂西,恰成三角态势;红军一当积蓄力量,便可问鼎中原!”谁知没听到什么结果,部队又出发了。三渡以后,没有什么名党,忽又掉头东进,东进不两天,又折转南下,他实在弄不明白是要往哪里去。心里正憋着,昨天晚上,遵义战役负伤留下的几个原3军团的战士,从白区冒着危险逃了出来找到他,一个个有的手断了,有的脚断了,伤口还血淋淋的,都哭脸抹泪的要跟部队走,说是“好多伤员没能活下来,把老百姓也连累得家破人亡!”从社会底层走出来的、打过大枪的军团长,没有办法带上断手断脚的,也没有时间来安置他们。他心里该有多难过,多么焦急……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主力军团的军团长,便你一句我一句地牢骚起来了。
林彪说:“娘的,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老走弓背,不走弓弦?”
彭德怀说:“什么弓背弓弦呀,我看是麻花,走麻花!”
林彪说:“说得对,麻花,作到地图上就是麻花!”
彭德怀说:“林老弟,我看啦,凭地图打仗不行,在担架上打仗也未必行哩。秀才们放个屁,当兵的跑断腿。这样走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林彪说:“本人有同感。就说10天前吧,我说要打打鼓新场,他们不同意,说我和聂荣臻只及一点,不及其余,硬要我去啃骨头,结果啃掉了几百人。”
彭德怀说:“要我说,打鼓新场不该打,鲁班场也未必该打。我就是希望能停下来,搞搞根据地再说。黎平会议说到黔北搞根据地,后来又说到川黔边搞根据地,光是屁响不闻屁臭。你晓得我们甩掉的那些伤员是怎么遭罪的,又是怎么害人的吗?”
林彪说:“是呀,没有根据地,傅连暲想摆摆摊摊都来不及。你为什么不提提这些事?”
彭德怀叹息一声说:“提?有什么用?还不也是‘只及一点,不及其余’?”
……
牢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牢骚。这个“牢骚事件”,连同后来发生的事情,虽说史不详载,却在中国现代历史上,对某些人物的个人命运,是有过不小影响的。但在当时,并没有因此酿成党和军队内部的一场大的斗争,颇为费解,却也是万幸。
艰难的战争环境里,人的脑子往往聪明得多。
部队南下到仁怀以东的一个深山沟里,一天晚上,毛泽东突然请几个军司长“打牙祭”,参加作陪的有朱德、刘伯承。陈昌奉弄来的几只鸡还没有做好,毛泽东便同军团长们聊起天来,他说:“还是先说说话吧。要不哇,你们呷着什么都不香喽。”林彪和彭德怀一听,禁不住面面相觑。林彪在彭德怀的耳边说:“我们有好吃的了……”彭德怀小声回道:“管他的,能说说话也好,说话也是打牙祭哩。”毛泽东抿嘴一笑,没理茬儿,说:“本来早就想和大家说说话的,难得有会到一起的方便。你们在路上碰到一起是不是也聊聊天,嘀咕嘀咕呀?该聊聊,该嘀咕嘀咕,让你们走了这么远的路,连嘀咕嘀咕都不让,哪还行么?骂骂娘也是可以的嘛。从江西出发,我同王稼祥、张闻天走到一起的时候,没少嘀咕,有时也骂骂娘。只是,他们两个都是读大书的,我也上过几天洋学堂,骂起娘来水平都不怎么样,文骂而已矣。其实,骂娘大有好处,中国的郎中先生讲,人就讲个气通气顺,一气通气顺,身体就好了,是不是呀?”彭德怀和林彪都闷着不吭声,都在琢磨那骂娘的事怎么走漏了?毛泽东笑笑接着说:“可惜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来研究中医学,还是说说我们的三渡四渡吧。为什么要三渡?是不是因为鲁班场一仗没有打好,没法子了才三渡?非也。鲁班场一仗打好没打好,都是想到要三渡的。先打鲁班场,再渡赤水河。想想看,你不打鲁班场,薛岳、吴奇伟能从遵义周围拔出来么?你不前出到川南古蔺地区,他能跟着你西渡赤水河么?人家不西渡赤水河,你能跳出他的圈圈么?三渡者,牵‘牛鼻子’也。善战者,不光要能指挥自己,还要能指挥敌人。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嘛,我们过去常讲诱敌深入,诱敌深入不就是牵‘牛鼻子’嘛。三渡如此,四渡就更好说了。本来就是因为要四渡才三渡的。这一点,我想我们的认识是一致的:宜宾左右的长江,我们是过不去的,没有那个本事。既然没有‘八仙过海’的本事,就只好学齐天大圣了。你以为我在那,我却到这了。也许有的同志哥要问了,你怎么把‘牛’往北牵,而不往东牵,往南牵?东边怎么行啊,刘建绪、李云杰、李韫珩不早就在那里摆好了么,他们就是要死守湘黔边,不让我去湘鄂西,再往那边把黔敌牵过去,岂不是两个‘牛群’大会合,怎么跳得出来呀?往南牵,一则有桂军廖磊部在南,二则可能堵了自己的路。所以,只有往北牵,才能把敌人甩得远远的。还有嘛,嘿,我们同蒋介石先生江西一别,山水远隔,牵挂在胸,现在人家到贵阳了,还不该靠上去亲热亲热么?”
“要打贵阳吗?”林彪匆匆插问道。
毛泽东笑了笑说:“看吧,恐怕意思还是要有那么点意思的。”
正说着,一股久违了的肉香味扑鼻而来,贺子珍端着一大盘红烧鸡跨进了门槛。贺子珍生孩子以后,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她脸色红润,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又成了中央红军中三十几个女人中的大美人。她把大盘鸡肉往桌上一放,眼睛扫了扫几个军团长的神情,说:“边吃边说话吧。除了鸡,还有贵州的砣砣肉。可不许‘八仙过海’似的打飘飘,都得实实在在的给我嚼光了。酒嘛,我带来几罐,茅台!”
几个警卫员涌进门来,摆碗筷的摆碗筷,倒酒的倒酒,打牙祭的气氛上来了。
朱德以客为主,邀人入座,又连连赞道:“好香,好香啊!”
贺子珍说:“朱主席,你恐怕还不知道这菜为什么这么香吧。跟你说,这贵州鸡可不是我们江西鸡,贵州鸡半是家养,半是野放,都成野鸡了。野鸡比家鸡香不是?”
罗炳辉生性活泼,爱说笑话。他“嗨”的一声说:“贺大姐,这可就麻烦了,你是成心让我们犯错误怎么的?”贺子珍说:“怎么,你是担心我不收你们的伙食费是不是?
嗨,润之在你们军团吃得还少吗?今天是一点回敬。”
罗炳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子珍说:“那是什么意思?”
罗炳辉说:“我们都成了打野鸡的啦!”
一桌人全乐了。
彭德怀和林彪一边乐,一边琢磨事儿。“看来,这次打牙祭是贺子珍推动和张罗的……”彭德怀想起前几天在赤水河边同贺子珍的相遇。当时,贺子珍问他:“彭军团长,你该是知道的吧,我们到底是往哪走呀?”彭德怀愣了好久没答话,他还想问问贺子珍是怎么回事哩。他说:“最近没见老毛?”贺子珍说:“好多同志倒是要我见见他,可老也没跟上。他倒好,往北走他走后头,往南走他走前头,比我们少走好多路。”彭德怀苦笑了一下,原来贺子珍心里也不舒服哩。便说:“往哪走?我也不知道,我看啦,这叫耍龙灯,龙头一摆,我们龙尾就跟着摆就是,管它摆到哪里去!”想到这,彭德怀心里禁不住乐了。谢天谢地,老毛刚才说到“可以骂娘”,不是针对那场牢骚来的。他就怕有人听了去,告了大状。现在看来,就是他在赤水河边同贺子珍说的那句话了,是贺子珍连同她自己的意思都说给了老毛,老毛说不定也意识到了工作上有疏漏之处,贺子珍怕她的润之再往心里去,误了军情大事,于是便张罗着打一次牙祭,疏通疏通。贺子珍这人有头脑、心眼儿真不错,彭德怀很感激的。便说:“子珍同志,你把我们关照到家了,谢谢你了。”贺子珍说:“彭军团长,看你说的,革命本来就是一家嘛,就是要讲个团结共事,有什么话说说就完了。”彭德怀一怔,心里说:“果然如此!”他看了林彪一眼,林彪也在暗暗地点头。彭德怀越发高兴起来,义无反顾,抓起筷子就上阵:“来啊,打野鸡喽!”
席间,毛泽东边吃边说:“南下干什么?寻找新的机动。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考虑,想给你们打个招呼。贵州,我看是不能久呆了。呆来呆去,顶多也就是江西那个局面,熬不出个什么头来的。老在贵州转来转去,也难以彻底打破敌人的“围剿”。现在,全国抗日热潮正在继续高涨,日本人都闯到关里来了。老是在内线战场上是不行的,得想办法到外线战场上去。到了外线战场,我们的手脚就放得开了,就能真正创造新的局面!”说到这,军团长们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个全都振奋起来,喷着肉渣儿说:“原来是这样打算的!”毛泽东说:“怎么才是这么打算的,遵义会议决议就是这么写的嘛。”彭德怀说:“可不是!蒋介石安内,把我们也给安糊涂了。”
朱德接着说:“看来,等着蒋介石开笼放鸟是不行的,老毛同志说,我们自己得想办法飞出去,飞到那个活动范围更广阔的天地里去。这是政治家的头脑。说老实话,老是抓到个内战打,而今眼目下,也难以得人心。你说是蒋介石要消灭你,你不得不打,可老百姓怎么看呢?刚才老彭说了,蒋介石打的旗号就是‘攘外必先安内’,鬼话是鬼话,却也难免有人会信的,你把老蒋拖住了嘛,他也是不得不打嘛。而要抗日,你在贵州抗什么日呀?当年我在云南反袁世凯,反来反去也就那么回事;后来我到四川去,到武汉去,光景就大不一样了。”
李卓然也在苏联学习过,回国后做过红军总政治部的宣传部长,能指挥打仗,对于政治形势的分析也很有头脑。他说:“我非常拥护中央和军委对形势的分析和对未来行动的打算,红军的真正转机,不只在内线战场上打几个胜仗,而是要通过打仗,粉碎敌人的围追堵截,钻到抗日前线去,那就会如鱼得水了。我希望中央在选择打出去的路线上有一个好的次策。”
毛泽东说:“到底从哪条路走出去?无非两条:一条在东,一条在西。东边的路可能近一点,但很难走得过去;西边的路远一点,但有希望走出去。我是倾向从西边绕的。这一来,就又有一个走长路的问题了。万水千山,我们可能才走了一水一山。下一步是走出贵州。到底怎么走法,是不是请朱德同志谈谈?”
朱德说:“有这么一个考虑:9军团不过乌江,留在乌江以北阻击西来尾追之敌,牵制薛兵团;其它备军团,抓紧南渡乌江,渡乌江以后,兵分两路,一路示之以东,一路示之以西,尔后都向南,再向西南。这样,南北两路,唐僧取经喽。我们的目的是争取在金沙江上游适当地点渡江北上!”刘伯承说:“具体说来,9军团明28日晨起,兵分两路,一路向长干出,一路向香枫坝,伪装主力,路上多摆些标语,多搞些炊烟,示之我将进攻仁怀,主要是阻击长干山之敌不使之南下。任务不轻,长干山有敌3个师。1军团以一部兵力袭占仁怀、遵义之间的倒流水,尔后向两翼延伸,撑开敌人的封锁线,掩护主力安全南下,直取乌江边。”
毛泽东看大家的情绪不错,说:“贺子珍让我们打个牙祭,我是借花献佛喽。各位小佛爷,怎么样啊?罗炳辉同志,你可是孤军作战啦,困难肯定要大一些,就是看上你是个云南老蛮,对云、贵地区比我们都熟,你得多辛苦了。别看你是孤军,但目标还得越大越好,手脚放得越开越好,消灭敌人越多越好。你看行吧?”
罗炳辉咧嘴笑着说:“只要不把我当陈毅甩下不管就行。”
毛泽东骤然一脸愁容,说:“是呀,陈毅他们是很难很难的了,现在还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光景……不过,炳辉同志呀,把你留在北线,仗是要多打一点,但走的路可能还要少一点嘞。主要是在战略上能有所配合。”
朱德说:“9军团在井冈山就是有名的战略奇兵。”
毛泽东又拿目光扫了扫彭德怀和林彪。彭德怀是高兴的,他的高兴是真诚的。他说:“很好。有了打算,有了目标,部队工作也就好做了。”林彪仗着自己年轻,机灵聪明,常有与众不同的看法,他觉得,西进北上的方案是好的,但把9军团甩到乌江以北地区,自成一路,这未必是高招。但是,他没有说。他只是说:“搞好南北两路的联络看来是很要紧的。”
刘伯承补了一句:“13分队无线电台随9军团前进。”
……
中央红军的一个重大行动方案,就这样在打牙祭的时候下达了。
毛泽东最后说:“还得多句嘴,未来的行动方案,绝密,来往电报中不得出现‘金沙江’、‘北上’一类的字样。平时说话,连自己的堂客,不论大脚的还是小脚的,都不能透露。
知道此事的女人只有贺子珍一个,走漏风声就找她!”
贺子珍一看牙祭打到这份上,心里很高兴,正想借机乐一乐。听毛泽东这么点到她,大男子主义不是!她走到桌前,端起满满的一碗酒,挺起才当母亲的胸脯子:“谁敢说我贺子珍只是个女人,不是个男人?来吧,对饮这一碗!”
在座都哑了。
罗炳辉突然高声叫道:“对,两口子对饮吧!”
且说贵阳城里的薛岳司令部,一桌酒席也正在进行。上等的菜肴,上等的餐具。坐在上席的蒋介石,却吃着什么也不是滋味。且不说各路纵队对掉头尾追东窜之敌动作迟缓,连日来阴雨连绵,飞机不能出动,连“东窜之匪”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席间,陈诚看出了委座的愁苦,说:“委座,努力用餐饭吧。朱、毛跳得出小圈内圈,也跳不出大圈外圈的。”蒋介石斜了陈诚一眼,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带小胡子的嘴,又重重地摔在桌面上:“叫薛岳速回贵阳!娘希屁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话刚落音,薛岳和吴奇伟匆匆走进大堂,敬礼道:“校长,学生失礼了。”蒋介石正气着,半天没说出话来。陈诚说:“二位辛苦了。”宋美龄连忙端上两杯现成的茶,走近薛岳和吴奇伟:“先喝杯茶吧。”薛岳和吴奇伟接过茶杯,手都是抖的。一则害怕,委座生气了;二则他们自己心里也有气。薛岳已经从周浑元那里得知他的前敌总指挥被取代了。他是回来复命不干了的。蒋介石起身踱了几步说:“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为什么召都召不回来?为什么拖拖拉拉不予东进?现在倒好,连窜匪的主力在哪里都不知道了。我问你,敌人在哪里?”薛岳不是个软骨头,他转身坐下了,腿也翘了起来。蒋介石更来火了,咬着牙帮道:“伯陵,我是问你呐?”薛岳说:“请问周浑元吧,我已经在昨天把前线事务都移交了。”蒋介石为之一怔,他差点忘了他在重庆下的那道换将命令了。此刻薛岳提起,又见他气鼓鼓的,便干脆说:“你也应该想一想了,你的兵团8个师,入黔以来都干了些什么?只有土城一仗还像个样子,还是川军郭勋祺打的。一而再的被敌突破,一而再的扑空,我都替你感到脸红!你就是因为这个按兵不动的吗?”薛岳说:“委座,我们的确有失之于被突破,也有失之于扑空的,可我们没有一次的行动不是遵照委座的命令行事的。上月以来,委座曾数电明令:敌情明了,方可大举。此次共匪再度东窜,其意在何,实难料定,飞机侦察,又逢春雨;要是仓促尾追,中敌圈套怎么办?天理良心,学生伯陵跟随校长这么多年,我能有令不行,有意按兵不动么?”蒋介石的心火还是没有下去,说:“叫你这样一说,黔省剿匪战事不顺,倒是本委座的责任了?你薛岳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辞修,把那道命令……”蒋介石的话没完,顾祝同从邻室走来:“委座,周浑元电,东窜共匪并没有走多远,今晨出现在长干山东南侧,并有迹象表明是他们的主力。”众云:“他们还在长干山?”酒席桌子已经清理,陈诚把一张大地图展开在桌面上,蒋介石走近看地图。陈诚说:“委座,这样看来,薛兵团没有贸然东进,倒还省事一些了。”蒋介石说:“歪打正着而已。传我的命令:周、吴纵队就地堵击;孙渡速取直捷,用最快速度,赶到打鼓新场、黔西一线围堵;遵、桐地区的部队严密向西警戒,待命向西攻击。显然,窜匪正举棋不定,难择东西,又一次给了我们聚歼的机会。”
陈诚和顾祝同转身去传达命令,其他人因没有吃好酒席,一个个悻悻地走了,厅堂上只有蒋介石和薛岳、吴奇伟。蒋介石说:“你们入黔以来很辛苦,这一点校长是知道的;仗打得不大好,诸多原因,这一点校长也是体谅得到的。我要跟你们讲的是,我们不光要打仗,要消灭共匪,也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要办呐,这就有个各方面该怎么照顾和处置的问题。你们是高级将领了,脑筋要多装一些事情才好。就说伯陵吧,不当总司令,当前敌总指挥,多好呀?不降官职,不丢兵权,还能把滇军方面的积极性调动起来。现在为什么要周浑元代一段?龙云在昆明有言,说2路军有薛岳任前敌总指挥,他不过是个挂名总司令。君不见他连贵阳都不来一趟么?他会不会影响孙渡呢?这是一。第二,为什么让周浑元而不让梧生出任代总指挥,是考虑到,周浑元同湖南方面关系比较深,让他同刘建绪取齐,这对于推动湘军的剿匪军事只是有好处的。所以,伯陵,梧生,你们都不要转不过弯子来。梧生仍回前线做纵队司令,伯陵就留在我身边工作一段,同陈诚、何成浚、顾祝同一起,大家齐心协力,争取尽快解决黔省共匪。”
薛岳和吴奇伟想表示点什么,才张嘴叫了声“校长”,陈诚、顾祝同、宴道刚匆匆从侧门走来,何成浚、吴稚辉、陈布雷也从过道涌了出来。蒋介石问:“有什么情况?”
陈诚说:“共匪在刀把水突破乌江,前卫到达黑神庙,想必大部队已经……”
蒋介石顿时又脸不是色。他扬了扬手,不让陈诚再说下去。他疾步走向地图,看了看,抬头问薛岳:“刀把水是哪个部队?”
吴奇伟说:“59师黄道南团。”
蒋介石直起身子,吐了口粗气。当着薛岳、吴奇伟的面,他不想再发作。只是说:“梧生呐,你赶块回前线去吧。”
吴奇伟巴不得乘机脱身,一个立正,转身上路。
薛岳跟上:“我送送你。”
薛岳和吴奇伟走后,蒋介石说:“我们的治军是不是太松懈了?你们总是在我面前说,这个使不得,那个也使不得,丢城失地就使得了?不,这回一定要惩办!”
当晚,蒋介石签署了一道通令,查办了吴奇伟纵队59师354团团长黄道南。通令说:“查现在大部股匪,任意窜渡大河巨川。而我防守部队,不能于匪窜渡之际及时制止,或于匪渡河之际击其半渡。甚至匪之主力已经渡过,而我军迄无察觉。军队如此腐败,实属罕见。推其原故,乃由各级主管官事前不亲自巡查沿河地形,详询渡口,而配置防守部队。乃至部队配置后,又不时时察其部下是否尽职,并不将特须注意之守则而授予防守官兵。是上下相率懒怠,敷衍塞责。股匪强渡,乃至一筹莫展,诚不知人间有羞耻事。军人至此,可谓无耻之极。此次匪由后山附近渡河,在一昼夜以上。而我驻息烽部队之主管官尚无察觉,如此昏昧,何以革命。着将该主管官黄团长道南革职查办,以为昏情失职者戒……”
就从这天晚上起,没有薛岳的薛岳司令部,彻夜灯火通明。
陈诚说:“没想到共匪竟然南渡乌江……”
蒋介石说:“我也以为,南线是吴纵队,该是万无一失的。”
顾祝同说:“共匪南渡乌江,又是何用意?”
蒋介石说:“密切注意他的东窜。”
宋美龄问:“息烽离贵阳可是不远啦!”
陈诚说:“请夫人放心,他们不敢打贵阳的,3万人枪站岗都不够用的。”
陈布雷说:“他们当年可是几次攻打长沙啦!”
何成浚说:“此一时彼一时也,朱、毛不会那么傻。”
蒋介石凭栏望星空,道:“辞修,明天可以出动飞机!”
陈诚说:“好的,我马上通知航空大队。”
宋美龄一脸愁容,说:“大令,我想回南京。”
蒋介石说:“你不是还想游游花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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