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2期

爱的处方

作者:张枫霞




  青的脖颈细长而且光滑白嫩,朋友都说她最适合穿高领毛衣,可她所有的衣服,全是低低地露出颈子。她从来不系丝巾,不戴项链,即使是寒冬腊月,白瓷似的脖颈总是光溜溜地挺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
  13岁那年,有一天早自习,她一个人悄悄地溜出校园到离学校只有一路之隔的桑林里背英语。青正在聚精会神地大声背诵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一把寒森森的匕首顶住了她的喉咙。青知道自己遇到了流氓。当时她并不害怕,而且非常从容地在拿匕首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于是,血顺着青的颈部一直流到胸前,青感到脖子上有一股凉气在游动,这使她突然想起了蛇,她曾经在无意中摸到蛇,被它吓昏过。疼极了的流氓大叫着往外拽他的手臂,逃之天天了。
  就在那天晚上青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大花蛇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脖子,直到被憋醒。醒了后就再也不能入睡,总是感觉脖子上有东西缠绕似的,老想伸手摸一摸。从那以后,青的脖子便不能触到任何东西,即使睡觉两只手也必须交叉着护住脖子,再冷被头也不能盖严前胸。
  多年过去了,这种情况没有一点好转。她也曾试着克服这个毛病,比如转移注意力,想像着一条蛇咬住了脚趾等,然而没有丝毫作用。最近甚至愈演愈烈,达到了影响工作和生活的地步。
  青决定去看心理医生。
  接待青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医生。医生的问话有些离谱,他不关心青的病历与病程,一个劲地探究她的家庭生活。青本不想说,可想到医生也许只是为了治好她的病痛,尤其心理医生,有权了解患者的一切;何况,青与爱人已失去了爱情,正在商讨离婚事宜。很久了,他们相互间没有关心更没有交流,她心里的郁闷与忧愁正无处倾诉,突然有了听众,而且是个毫不相识的听众,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诉说,甚至可以加上自己的主观臆断。她像把堵在咽喉的一口浊气“忽”地吐了出来,青讲得很乱、很细、很畅达。丈夫小时候如何被继母赶出家门,后来又怎样被恋人甩掉,她在他最低潮的时候嫁给他,现在他发达了,竟然要与她分手。青像一个任性的小女孩,顺着思维一路讲下去,任眼泪四处飞溅。听完后,医生开口了,说:“你们的婚姻完全能够恢复。在他最失意的时候你都能嫁给他,今天为什么不能更加关心他呢?他虽然在事业上很成功,可在情感上受过太多的挫折,他需要你的理解。如果你还爱他,试着去关心他,哪怕只是睡觉的时候握住他的手。”
  当时,青对医生的话并不感兴趣,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然而,在睡不着的时候,她还是想起了医生的话。是啊!在他最困窘的时候都能给他一份理解,现在为什么不能呢?况且,留住他不仅挽救了自己的婚姻,也是给了女儿完整的家,而且最要命的是她还在爱着他。
  青按医生说的做了,开始的时候固然有些困难,无论是她还是丈夫早巳陌生了彼此的亲热,突然再像恋人一样牵住他的手,青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然而,为了挽留他们的爱情,青硬着头皮做了。躺在床上,想像着曾经的肌肤相亲,就着一屋子黑暗的遮掩,青的手慢慢地寻找他的手,他竟然没有躲避。青的心立刻像被煮沸一样,血液一下子涌向全身,丈夫肯定从她的手掌中感觉到了她的激动,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虽然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再亲密的动作,但那天晚上已深深地刻在了青的心上。从此,青天天晚上都握住丈夫的手,渐渐地便从握手中寻出了一份温馨。
  不知从何时起,丈夫回家次数勤了,脸上有了笑容。后来很自然地和青谈论起了孩子和工作,那段阴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上周是他们结婚5周年纪念日,丈夫竟然送给青一束鲜红的玫瑰,并且当着女儿的面紧紧拥抱了她,青激动地哭了。
  青突然想起来好久没有去看心理医生了,甚至忘记了脖子上的不适。是啊,睡觉的时候只顾握住爱人的手,完全忘记了遮挡自己的脖子。青的病竟然好了,是爱治好了她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