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我的大叔二叔
作者:刘燕敏
10岁之前,大叔和二叔干同样的事情:捕鱼、种菜、养鸭、劈柴。
有一年,大叔和二叔去了一趟城里。回来后,大叔说,我要上学。于是他进了学校,学起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二叔则留在湖畔,继续捕鱼、种菜、养鸭、劈柴。
大叔是个有理想的人,从小学到高中,都很努力,虽然腰坐得有点弯,眼读书读得有点近视,但最后还是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成了一名穿皮鞋、住楼房、坐办公室、娶城里媳妇的城里人。二叔则继续捕鱼、种菜、养鸭、劈柴。
10年后,大叔提为处长。分房分在三楼,本处室吃饭坐在正位,称呼也不一样,除了局长,很少有人对他直呼其名。虽然他的头发有点稀少,肝上的脂肪有点多。二叔则原地踏步,依旧被人唤作小二,依旧在湖畔住泥坯房,依旧夏天捕鱼、春天种菜、冬天养鸭、秋天砍柴。大叔与二叔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大叔很少回家,因为他实在太忙了。不过,升局长那年,他破天荒地回老家住了3天,因为上级部门来考察时,他忙得血压、血糖双双上升。在回城之前,他在老家的山前湖衅,这样对二叔说,有空我用车来接你,到我那儿享两天福。
一天,果然有一辆车停在了二叔家的门前,有人让他到大哥家去一趟。车子在一幢大别墅前停下。二叔一下车,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哭。原来,昨天夜里大叔突发脑溢血,弃世而去。
大婶拉着二叔的手哭诉:“你大哥这几月一直念叨,说房子大了,接你来住几天,你哥俩一起在前面湖里钓钓鱼,在后院里一起种种菜,谁知……”大婶哽咽地没有说下去。
办完大叔的丧事,二叔在那儿没有多呆。因为在老家,地里的菜等着他去割,岸上的鸭等着他去捉,湖里的鱼等着他去钓,山上的柴也等着他去砍。
前不久,我回老家过节,见到二叔。他带我到他的小船上,用煤球炉给我烧了一道菜——湖水炖鲫鱼。我坐在他的乌篷船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问他:“你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他说:“喜欢,其实你大叔也很喜欢,只是他绕的圈子太大了。”
离开二叔时,我有些依依不舍,因为他让我明白一个不为众人所知晓的真理:人们为之奋斗的远大目标,多数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