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0期
牵住母亲的手
作者：海 涛
老太太吃菜的时候，菜啦、肉啦老掉在桌子上，那女儿舀了两勺虾仁放进她碗里，她用调羹往嘴里送的时候，一个大虾仁就顺势从领口一路滚下，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要用两块餐巾。那女儿几乎没有动什么筷，除了夹菜还不时地用毛巾抹一下老太太的嘴角，或者用手指亲昵地抚摩一下母亲的白发。女儿又似乎很忙，接听了几次手机，但是，那视线始终关注着母亲的一举一动，那个眼神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爱抚的，似乎不是一个双鬓染霜的中年面对着一个迂钝的老太，而是一个年轻的母亲对着一个可爱的小婴儿。
我知道关注别人的用餐是不雅的，但是忍不住，她们步出餐馆的时候，我看见女儿紧紧地牵着老母的手。那远去的身影让我想起了一首我喜欢的歌，一首经典老歌：“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谁说牵手只是爱人间的事，漫漫人生路，有哪一双幼嫩的手离得开母亲温暖的手，又有哪一双年老的手离得开儿女的手。读过一篇文章，说一个身居海外多年的儿子回到家乡，本来的思念和渴望却被真实生活中寡母的轻度痴呆弄得厌烦，打算提前回归。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发黄的纸片，是母亲从报上剪下夹在其中打算让儿子带走的，儿子看了，顿时泪如雨下。作者用一个年迈母亲口吻写的，大意是当我把菜汤洒在身上的时候请别责怪，想想你小时候我是如何对待；当我一遍遍弄不清记不住的时候，请不要嫌哕唆，想想小时候我是如何重复着讲述你要听的故事，耐心应答着你无数次的问话；当我行走艰难，请牵我的手；当我眼角流着浑浊的泪时，请为我擦干。
过年的时候，父母已逝的表姐伤感地拉着我母亲的手对我说，要知道能拥着自己的妈妈说话是桩牵住母亲的手多么开心的事啊，像我，现在想拉妈妈的手都是梦中的事了。是的，当我们有手可牵的时候，总是来去匆匆，心不在焉，为什么非得到了无手可牵的时候，才会遗憾!诗人纪伯伦说：“有的儿女使我们感到此生不虚，有的儿女为我们留下终生之憾。”希望每一个老去的人，青筋暴突的手都能被自己的孩子牢牢地攥住，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