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2期

两个人的秘密

作者:胡方奇




  在他看来,她绝对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妻子。
  她相夫教子,孝敬老人。为了家庭,她任劳任怨,甚至牺牲了自己的事业和追求。更重要的是她为他守护住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关于男人尊严的。
  男人的尊严就是男人的生命。何况他又是一个受人尊敬、让人忌妒的成功男士。
  这个秘密她守护了10年。看样子,她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去了。为此,他心中歉疚到了极点,他想尽了法子来补偿。
  10年前,在他们刚刚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他遭遇了一场车祸,那场车祸没有夺去他的生命,却让他彻底丧失了作为男人的根本能力。首先是作为妻子的她发现了这个秘密,当然,最痛苦的人就是她。作为妻子,无论如何是无法面对这个现实的。何况,他们都还年轻,仅仅三十来岁。人生的旅途刚刚展开,就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甚至想到了自杀——只要自己的妻子提出离婚。因为,一旦这个秘密被公开,他就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哭了3个晚上。他在等待她最后的决定。
  最终,她做出了决定: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的孩子,她决定为他守护这个秘密——这样做也便意味着牺牲了她自己。
  他的眼睛一热,为自己庆幸的同时又满怀歉疚。这份歉疚变成一种动力。他拼命地工作,几年后,他成功了,成了一个大公司的老板。然而再大的成功也无法代替作为丈夫的义务。经受着内心煎熬的他,也提出过离婚,想不到的是,深明大义的妻子拒绝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她病了,住进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她得了肝癌,是晚期,已经没有任何救治希望了,最多只能是药物维持3个月的生命。这个不幸的消息,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自她生病以来,他衣不解带,一刻不离地陪伴在她身旁。以前,他曾经拼命地用工作来麻醉自己,常常回家很晚。很多时候,都是在她熟睡之后才悄然睡下。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10年。
  躺在病床上的她一开始感动极了,后来便起了疑,好像觉察到了什么,问起了自己的病。他告诉她,没什么大病,住几天就可以回家了。然而从丈夫对自己关切的眼神和充满爱意的举动中,她猜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在躺了1个多月后,她提出了回家的要求,每一天都念叨无数遍。他敷衍她说,明天就办手续回家。但是,这么重的病,怎么能放弃治疗呢?只要有一线希望,只要能维持下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最后,她昏迷不醒了。弥留之际,她突然有些清醒,他俯下身子,轻声问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她费力地吐出了两个字:回家。
  他感动极了。因为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依然想着念着家。
  但是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家。她死在了病床上,至死都睁着大大的眼睛,那眼睛中满含着哀怨和不安。看到那眼神,他心中的愧疚又增添了几分。确实,他对不起她。10年来,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漫漫长夜的。尽管表面上看不出她多少痛苦——她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什么。但是,他能够体会到妻子深埋在心底的痛苦。他知道,她是一个在各个方面要求都很高的女人,在夫妻生活方面也是如此。然而为了他,她……
  跪在她的遗像前,他不停地忏悔。
  他满含着热泪,整理她的遗物。除了衣服,她还留下了一大堆日记和书信。当他翻开这些日记,却发现了一个秘密,是关于她的。原来,她有一个情人,他们暗地里交往了9年。整个过程和所有的细节都记载在她的日记中,作为证明的还有他们的一大摞厚厚的书信。
  他终于明白,她最终放心不下的是什么了。显然,她急着回家,就是不想让自己的丈夫发现这个秘密,为此,她死不瞑目。
  她为他守护了一个秘密。现在呢?轮到他了。所有的愤怒过去后,冷静下来的他将妻子的这些东西都烧了。
  他对他们唯一的孩子充满感情地说:请记住,孩子,你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一辈子,她都爱着我们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