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期
手心里的爱 手背上的钱
作者：古月清风
我没问什么，打开门让她进来。然后我回家，洗热水澡，上网。
外面隐隐有婴儿的哭声，我心动了一下，随之有女人含糊的声音，好像在哄孩子，我忍不住打开门，惊见那女人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喂孩子，孩子哭几声吃几口。女人惊恐地看着我。我说：“你找人?”
“找，找俺家亲戚。”她小声说，指指对门。
“你怎么不敲门?”
“没人。”
我觉得他家可能没人，就叫她来我家先暖和暖和。她坚决不进来。最后我把孩子抱过来，她才跟着我进了家门。她在门口犹豫着，说鞋脏。她的很旧的布鞋上有很多泥。我给她拖鞋，她不穿，因为她没穿袜子。
我说：“没关系，你的鞋都湿了，容易感冒。”她小心翼翼地把脚伸出来，脚上也有泥巴。我帮她把她的鞋摆上鞋架，才发现鞋底都已经磨穿。
孩子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只能把孩子紧紧抱在胸前用体温取暖。我问她孩子多大了，她说2个月零14天。
我找个大盆出来，倒上热水，她高兴地把孩子的襁褓解开，除去尿布，把孩子轻放在温水里面。
小女孩可能觉得非常舒服，不禁小手小脚一起舞动，小嘴里惬意地哼哼。整个画面温馨得不得了。
我和她的妈妈相视一笑。我眼里湿润了，这一刻，千金难买。
聊起来，她是菖县人，这是第一次来我对门这个极远的亲戚家。她家去年买了假种子，颗粒无收。她丈夫出去打工，可干了几个月，老板不给钱。现在家里种地需要很多钱，大棚塑料薄膜、化肥。她母亲又生病，在村里实在借不到钱，只能到这个亲戚家，希望借1000元给母亲治病。
说着，她紧张地看门的方向，“咱不太认识人家，不晓得……”沉默了一会，她指着地上的口袋说：“地瓜，这是挨家挨户借的一口袋地瓜，准备送给亲戚家。俺家没什么东西……”
她把孩子抱出来，偎在胸前，哼着我不懂的儿歌，脸上有着纯真的幸福笑容。其实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和我差不多大，却有着如此的忧患。
她一直非常紧张，总看着对门的方向，眼睛有不能言语的灼热和焦虑。跑这样远来借钱真是一件很折磨人心灵的事。
对门的人回来了，她站起来，却紧张地舔嘴唇，怯怯地看着我。
我说：“没事，去吧。”
过了一会，她换了鞋，拿了口袋，对我谢了谢，过去了。
我自己在家，忖度着对门不会不借，他家小狗是花上万元买的，有银子得很。1000元去医院看病够干什么的?甚至都不够项目检查的费用。我忙了一会，然后出门去拿报纸。雨仍然下着，这个女人竟然紧缩在对讲机门前，门前就一点小遮檐，她又浑身湿淋淋的，神色茫然，脸上的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我又把她领回家。问她：“借了?”“没。”“一点都没?”“没。”她仍然木木地看我。我叹口气：“你的地瓜呢?”
她好像要哭：“他们没给，就叫俺走。”
我站起来开门，把她拉到门前。按铃。对门的男人出来。
我说：“她的地瓜忘拿了。”我一丝笑容都没有，笑不出来。
“她说送给我的。”他的表情好像吃了一只苍蝇。
“那是她在村里挨家挨户借来的。”我平静地告诉他。
他老婆在后面嚷开了：“给你给你，不就是地瓜吗?当什么好东西。”
她拿了地瓜，回我家，神色轻松了些。抱起孩子，说要走，再晚就没有长途车了。然后用手抹了抹脸，她的脸非常憔悴。这一天对她来说太艰难太痛苦了。
我给了她400元钱，她吃了一惊，不接。我说：“借你的，以后要还哦。”她接过去，脸上有了一丝微笑和快乐。
我握握孩子的小手，算是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