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6期
带父亲去钓鱼
作者：希 亚
我居住在科罗拉多州，父亲则住在家乡——俄勒冈州的一所疗养院里。患了老年痴呆症后，他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
“我怎么带他去钓鱼啊?”我心想，他行动不便，而我这次回来行程安排也非常紧，只有短短的几天。我和莱娜先急匆匆地来看父亲，接着还要去看岳父岳母——莱娜的父母也居住在俄勒冈州，然后我就得飞回科罗拉多，投入繁忙的工作。
我能看出自从两年前我离开后他的巨大变化——他瘦了很多，头发雪白。护士说，父亲现在很少与别人交谈。但我知道以前的他口齿伶俐，总爱开玩笑，而且记忆力惊人。现在，父亲虽然还能认得我，但他已经记不得以前我们的生活。母亲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我是我父母3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也是和父亲关系最亲密的一个。
临走时，我们答应明天再来看他。第二天，我独自开车来。走进房间，我看到父亲坐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你去哪里了?”他问我，“我等了你一整天。”
尽管昨天离开时我说过下午2点来，但护士告诉我他在早饭后就坐在窗前等，只是在吃午饭时才离开一会儿，然后又立即回到窗前。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我想起我小时候，酷爱钓鱼的他经常带着我去湖边钓鱼。那天，我决定抛下工作上的事，对父亲说第二天带他去塔基特湖钓鱼，那是父亲最喜爱的湖。我说：“9点我来接您。”听到我的话，他像一个孩子似的欢呼起来。
“你几点来接我?”之后，他反复向我确认这个问题，每一次我都耐心地回答。
但他看上去仍有些担忧，他说他怕睡过头误了时间，要坐一通宵。我去护士值班室借来钢笔和纸张，在上面写道：“周六上午9点，我会带虫子来。汤姆。”接着我把他推进他的房间，将纸粘在他床边的墙上。
他看上去很满意，但似乎还有点不放心。看到他这样，我很难过。父亲是个身材高大的人，年轻时曾在俄勒冈伐木场工作，能用粗木锯锯倒直径为3米多的树木。
周六的天空清澈、晴朗。父亲依旧坐在窗前等我，不同的是头上多了顶漂亮的圆边草帽，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整洁。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父亲弄进汽车，轮椅放在后备箱里，旁边是两个鱼竿，然后就出发了。大约10点，我们到了塔基特湖。
在这个湖畔，我和父亲一起钓了无数次的鱼。树木、灌木丛，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我在鱼钩上放好鱼饵，将鱼竿递给父亲。他看了看手中的鱼竿，然后心满意足地坐在轮椅上，我能看出他是多么的陶醉!
我们静静地坐着，只是偶尔交谈几句，但鱼却不太合作。过了一会儿，我俩都感到饿了，我让父亲替我看着我的鱼竿，自己去附近的小店买点吃的。
回来时我看到父亲仍旧一只手握着一个鱼竿，但我发现他不停地扭动身体，我问他怎么了?他焦急地转向我：“儿子，两个鱼竿上各有一条鱼，我该怎么办?”
“我来拿我的鱼竿，你来收线，”我说。他看了看手中的鱼竿，然后又看看我，脸上带着紧张的神情——作为有着半个多世纪垂钓经验的钓鱼高手，他竟然已经不知道怎样收线了!我手把手地教他怎样收线，就像多年前他耐心地教我一样。
在我的指导下，父亲慢慢卷起鱼线，一条鲑鱼露出水面，足足有0.5千克重。真是值得庆贺!父亲兴奋得不得了，他已经有10年没有钓鱼了。
“不错，”我说，“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今天还要钓很多呢!”
“而且我要比我儿子钓得更多。”他大声地宣布。
那天，父亲快乐的样子简直无法形容。我给父亲以及他钓到的鲑鱼都拍了照片，照片上的父亲在提竿，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咧开大笑着。
之后，父亲又回到了疗养院。但据护士说，父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竟然变得活泼起来，胃口也好多了，他还经常将我寄给他的在钓鱼时拍的照片展示给周围的老友们看，并自豪地吹嘘起关于他钓到大鲑鱼的整个过程。我想，此时父亲的脑海里不再是空茫茫一片，而是嵌入了一段崭新而鲜亮的记忆——他坐着轮椅和他的儿子一起钓鱼。而现在的我，正在悄悄地酝酿着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再一次带父亲去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