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8期

洗手间里的晚宴

作者:刘 浩




  保姆住在主人家附近的一间破旧平房里。她是单身母亲,独自带着一个4岁的男孩生活。
  那天,主人要请很多客人吃饭。主人对保姆说:“今天你能不能辛苦一点儿,晚一些回家?”保姆说:“当然可以。不过我儿子见不到我,会害怕的。”主人说:“那你把他也带过来吧……”保姆急匆匆地回家,拉了儿子就往主人家赶。保姆说:“带你参加一个晚宴。”
  保姆把儿子关进主人家的书房。她说:“你先呆在这里,晚宴还没开始,别出声。”
  不断有客人光临主人的书房。或许他们知道男孩是保姆的儿子,或许并不知道。他们亲切地拍拍男孩的头,然后翻看主人书架上的书。男孩安静地坐在一旁,他在急切地等待晚宴的开始。
  保姆不想让儿子破坏聚会的快乐气氛,更不想让年幼的儿子知道主人和保姆的区别、富有和贫穷的区别。后来,她把儿子叫出书房,将他关进主人的洗手间。主人有两个洗手间,一个主人用,一个客人用。她看着儿子,指着洗手间里的马桶:“这是给你单独准备的房间,这是一个凳子。”然后她再指着大理石做的洗漱台:“这是一张桌子。”她从怀里掏出两根火腿肠和面包,放进一个盘子里。“现在晚宴开始了。”
  盘子是从主人家的厨房里拿出来的,火腿肠是她在回家的路上买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给儿子买火腿肠了。
  男孩从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房子,更没见过洗手间。他不认识抽水马桶,不认识漂亮的大理石洗漱台。他闻着洗涤液和香皂的淡淡香气,感觉幸福极了。他坐在地上,将盘子放在马桶盖上。他盯着盘子里的火腿肠和面包,唱起歌来。
  晚宴开始的时候,主人突然想起保姆的儿子。他去厨房问保姆,保姆说:“也许是跑出去玩了吧。”主人看到保姆躲闪的目光,就在房间里寻找。终于,他顺着歌声找到了呆在洗手间里的男孩。那时,男孩正将一块火腿肠放进嘴里。他愣住了,问:“你躲在这里干什么?”男孩说:“我是来这里参加晚宴的,现在我正在吃晚餐。”他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男孩说:“知道,这是单独为我准备的房间。”他问:“是你妈妈这样告诉你的吧?”男孩说:“是……其实不用妈妈说,我也知道。晚宴的主人一定会为我准备最好的房间。”男孩指了指盘子里的火腿肠,“我希望能有个人陪我吃这些东西。”
  主人默默地走回餐桌前,对客人说:“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们共进晚餐了,我得陪一位特殊的客人。”然后,他从餐桌上端走两个盘子,再次来到洗手间的门口,他礼貌地敲门。得到男孩的允许后,他推开门,把两个盘子放到马桶盖上。他说:“这么好的房间,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独享……我们共进晚餐吧。”
  那天,他和男孩聊天、唱歌。他让男孩坚信洗手间是整栋房子里最好的房间。他们在洗手间里吃了好多东西,唱了很多歌。不断有客人敲门进来,他们向主人和男孩问好,他们递给男孩美味的饮料和烤得金黄的鸡翅,他们还露出夸张和羡慕的表情。后来,他们干脆一起挤到小小的洗手间里,陪男孩唱起歌来。每个人都很认真。
  多年后,男孩长大了。他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尽管并不富有,但他还是一次次掏出钱去救助穷人,而且从不让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说:“我始终记得多年前,有一天,一位富翁,和很多人,小心地维系了一个4岁男孩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