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2期

爱在一粥一饭间

作者:佚名




  那天,我坐火车去石家庄,是慢车,要9个半小时。
  我是和老公吵架出来的,还要坐这么长时间的车。火车几乎半个小时一停,让人更加郁闷。
  车厢里很挤,许多人站着。到了天津,挨在身边的一个男子下车。我刚舒了一口气,一个提着尼龙袋子的老头走过来,他穿着过时的中山装,脚上是一双很破的大头鞋,身上散发出难闻的烟草味。
  我扭过头去。
  “小姐,这里有人坐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好气地说:“去厕所了,马上二回来。”
  他长出一口气,说:“这样啊。”
  我有些可怜他,说:“你先坐,他来了,你再让开。”
  他感激地看着我,然后冲后面几排的一个老女人嚷着:“芬,我有座了。你好好睡一会儿。”
  我回过头,看到那个叫芬的女人,老而瘦,脸很黄。
  他说:“我老伴儿,肝病,一周一次到天津看病,这是我给她买的药。”
  我低头看尼龙袋子,足有几十斤重,堆在男人的脚下。
  男人说:“自打结婚,她就是一个病秧子,受了不少罪。”
  他又回头嚷了一句:“芬,快吃那个苹果吧,还有9个小时呢,免得口渴。”
  周围的人都乐了,因为他一叫芬,声音就变得很温柔,大家说:“看看人家这老两口。”
  他说:“我不疼她,谁疼啊?”每周一次,坐9个半小时的火车,没有空调,这么拥挤,他拉着她看病,风雨无阻。
  她不是美貌如花,他们只是柴米夫妻,有两女一子。用他的话说,年轻的时候,吵架吵得差点把房子点着了,还是要一起过。她病了,他急得跳脚。
  他快言快语,不停地说着,唱着河北梆子,车厢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鼓掌,因为他唱得好。那个叫芬的女人在后面嚷:“又露脸呢,又露脸呢。”
  掌声越热烈,他越得意,索性从包里拿出唢呐,为我们吹起来,《喜洋洋》的调子充满车厢。
  这个每周奔波于石家庄和天津之间的老人,这个带着一袋子药的男人,脸上没有生活的愁苦。
  那个叫芬的女人在后面嚷:“你别再卖弄,行吗?”
  他更得意了,给每个人看手相,很快,围上一大群人。
  芬急了:“死老头子,你再给人看,我就生气了。”
  周围的旅客说:“阿姨,你真生气啊,大伯他是为了活跃气氛啊。”
  芬冲过来,揪住男人的衣服,说:“让你不看,你还看。”
  男人笑了,抱住芬,说:“咱不看了,我这不是闷得慌吗?逗自己和大家开开心,不行吗?咱别生气,大夫说,这病就怕生气,千万别生气,姑奶奶,我叫你姑奶奶,行吗?”
  全车厢的人都乐了,我的眼角却有些潮湿。
  在9个半小时的旅行中,他一直照料她喝水、吃东西。后来,我和芬换了位置,他们坐在一起,芬睡了,倚着他的肩膀,他一动不动。
  9个半小时,他无微不至地照顾芬。芬的脾气不好,一会儿嫌这个,一会儿嫌那个。总之,男人的缺点很多。他总是笑着,和大家解释:“她有病,心里烦,我习惯了。”
  他们是生活在底层的贫贱夫妻。老而多病,吵过闹过,打过哭过,却相依相偎,不离不弃。
  我给老公发了一条短信:“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包饺子吃。”
  他说过:“我想和你一起包饺子吃。”我说他俗气,就知道吃。今天,我才知道,爱情的禅意,就在生活里。就在一粥一饭间,就在琐碎的日子和相濡以沫的深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