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4期
把幸福还给父亲
作者：积雪草
我忍不住问：“是男的还是女的?”父亲说：“是女的，”我笑着说：“是相亲吧?”父亲说：“是，”声音小得像蚊子，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我的心情忽然就坏了起来，推说头痛，晚饭也没有吃，在房间里把书本摔得砰砰响，父亲在门外问我：“没事吧?”我说：“有，心里不舒服。”
那一宿我几乎没有睡着，心中的难过抑制不住。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父亲一个人把我带大的，怕别人和我相处不来，所以一直没有再婚，我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尽管生活上有缺欠。但却很快乐，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平静的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我对父亲说：“昨晚我梦到妈妈了，我要去妈妈的墓上看看，你别管我了，你去相亲吧!”
父亲脸色苍白，说：“小蔷，我陪你去吧!”我绷着脸说：“你没时间就不用去了，省得妈妈看见你添堵。”
父亲是个老实木讷笨嘴拙舌的人，被我呛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地立在那儿。我扭过头，暗自得意。我知道父亲怕什么，我知道父亲的软肋是什么，每次提起妈妈，父亲就会缴械投降。
母亲是因为父亲才去世的，那时候父亲因为工作的关系，耳朵失聪，母亲陪他去医院看病，下大坡的时候，父亲蹲在路边系鞋带，身后突然来了一辆失控的大卡车，可是父亲听不到。母亲在路边采野菊，那是九月的季节，路边开满了迎风摇曳的野菊花，母亲回头，看到这个情景，疯了一般往回跑，把父亲推倒在路边的水沟里，父亲得救了，母亲却从此离开了我们。
每次父亲讲这个故事给我听时，我都会泪流满面。
那次的相亲事件，父亲自然是中途退场，也没有再提起。
后来，父亲单位里新来了一个北方女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勤快能干的女人，她对父亲非常好，别人常常拿她和父亲开玩笑，父亲好像也有些喜欢她。
我又开始莫名其妙地生气，自己和自己过不去，那女人偶尔来家里，她擅长做菜，色香味俱佳，可是我忍着不吃，我只吃父亲做的菜。偶尔看到父亲给那女人搛菜，我便摔了筷子扬长而去，全然不顾及父亲的感受。不知为什么，我嫉妒那个女人嫉妒得都快疯了，我害怕父亲不要我了，我害怕父亲不再爱我了。
父亲碍于我，终于没能和那个女人走到一起，我心花怒放地搂着父亲的脖子发誓，以后有我照顾你，何必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来家里呢!
上大学以后，过上了住校的生活，突然离开父亲，一个人单独在外面生活，我有些惶惶不安。那时候班上有一个很帅气的男生有些喜欢我，他有阳光般的笑脸，班上的许多女生都喜欢他，可是他却总是借故来找我。
终于还是抵挡不住青春的诱惑，我开始接受那个男生的约会，接受那个男生的鲜花，慌慌张张地开始恋爱，那种惶惑、甜蜜、心头如撞鹿一般的日子，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冲击。
我有了一个爱我的男人后才明白，我怎么可能代替别的女人，永远留在父亲的身边，我怎么可能给他——我的父亲，他想要的幸福?我第一次站在父亲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10年，由于我的年少无知、我的自私，给父亲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上大学以后，父亲一个人在家，对着满屋子的空寂和漫长的没有边际的时光发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下来，难怪我回去一次，父亲老一次，甚至连话都懒得说，10年的时光，父亲的生活里。除了我已经是一片空白，这怎么能够继续下去?
毕业后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托亲戚朋友为父亲做媒。父亲说，别瞎忙了，我不会跟任何人相亲。我开导父亲，我们都不会忘记妈妈，但生活还得继续，妈妈也愿意看到我们幸福安康地生活下去。
我对朋友说，欠父亲的幸福，只有早点还给他我才会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