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0期

与性无关的神秘“胎儿”

作者:林芳清




  妇科是个典型的“是非之地”,因为有女人,又和性、爱情、婚姻有关,所以这里是隐情最集中的地方。而疾病本身又是命运改变的一个契机,它能考验病人身边人的人性,所以妇科门诊也是盛产惹人注目故事的地方。
  
  学校乃至镇子上都在传,说北京来的医生从女生微微的肚子里取出了个死孩子,她确实怀孕了!微微跑来质问我们为什么给她造这个谣言。
  那时候我们医院搞“对口支援”,我去的地方是外地一个小城镇里唯一的一家医院。医院当地有个女孩微微长得很漂亮,我觉得和演员宁静有点像,身材也好。她妈妈说,微微从十几岁开始就没消停过,上下学都得接送,要不然总有男生追着纠缠。后来她上初中开始住校,家里也没法管她,上到初三的时候几个男孩子还因为她打起来了,其中一个男孩子后来成了她的男朋友,两个人在学校悄悄地好。
  出事儿的时候微微刚16岁,突然觉得自己胖了,漂亮女孩更爱美,她就自己节食减肥,但减也不见效果,而且腰粗,肚子那儿胖得明显。因为是住校,本来漂亮的女孩儿招眼也招人嫉恨,又有个男朋友,很快就有人报告老师说她怀孕了,因为肚子大了,闹得满城风雨。学校就找她谈话,让她说实话是不是和男朋友发生了性关系,微微矢口否认。她妈第二天被找到了学校,她听说情况后很生气,非要和学校打官司,说他们玷污了女儿的名誉,因为微微刚刚还来过月经怎么能怀孕?
  学校被逼得没辙就说除非她拿出医生诊断,证明她女儿的处女膜完好。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侵犯人隐私的办法,在很多地方,特别是小地方都用它证明女人的清白,不管检查得出什么结果,对当事人都是一种羞辱。
  最初,女孩儿的母亲不知实情,带着女儿来医院是真想讨清白的,结果一查,处女膜已经破裂。当时我和那个负责检查的医生在一个诊室,我多了句嘴说“证明开不开是另一回事,关键是如果真有性关系,就有怀孕的可能,别因为说谎耽误了病”。
  我以前遇到过一件事情,是个女大学生,把肚子疼当作胃肠炎,没去看病只是自己吃止疼片,考试的时候居然疼得晕倒在考场上,送到医院时医生问有没有发生过性行为,她矢口否认,医生就往阑尾炎上考虑,一量血压已经30/60了,才想到会不会是有腹腔出血,再查发现是宫外孕,后来从她的腹腔中抽出了2000多毫升血,等于她全身血量的一半。要是那个医生再迟钝点,估计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了。
  微微知道我是北京来的,很信任我,听了我说的这件事也害怕,就乖乖地承认确实有过性关系,就是她现在学校的男朋友,半年前开始,他们曾经有过三次性行为。
  她妈一点儿都没想到,当时差点气得晕过去,当着我们的面儿就要打她。缓了一会儿她又求我们能不能开个证明,证明她仍旧是个处女,不是为要学校的赔偿,而是为女儿还得在学校里,还得做人。我再次问了病情,微微告诉我最后一次月经刚刚过去不到十天。很明显不是怀孕,但是肚子确实变大了,我就想,会不会是子宫或者卵巢上长东西了?女孩子卵巢有问题的也不少见,有良性也有恶性,因为没有特殊症状,很多时候会被延误诊断。为保险,我让微微去做B超,一看还真是,右边卵巢有个挺大的阴影,从B超上看倒不像恶性的。我告诉她妈妈应该进一步检查,必要的时候得做手术。
  那时候我们做手术都要组织当地医生观摩,为提高他们的业务水平,微微手术时见习的医生不少,各科的人都有。手术其实并不困难,打开腹腔之后就发现可能是个畸胎瘤。
  这种瘤子在卵巢良性肿瘤中占50%,瘤子里面能发现头发、骨片、油脂、牙齿。手术很快做完了,微微很平安,我们特意跟学校说,虽然我们不能开具处女膜完整的证明,但是我们能保证她确实不是怀孕了,她的胖是因为肚子里长了个瘤子。微微手术完了去上课,没多久就哭着找了回来,因为学校乃至镇子上都在传,说北京来的医生从女孩儿肚子里取出了个死孩子,她就是怀孕了!她问我们为什么给她造这个谣言。我一下就明白了,全是落后惹的祸!
  我记得当时我在手术室就告诉观摩的当地医生说,这是畸胎瘤,很可能是一个没长成的孩子,哪知道他们居然理解为她怀了个没长成的孩子!
  为了这个女孩儿我们专门组织了一场关于卵巢肿瘤的讲座,就是为了给这个女孩儿平反,还她清白。那天我特意画了个图,掰开揉碎了讲什么是畸胎瘤,它是怎么形成的……当地人的文化水平很低,我看到他们倒都认真地听,像是听个新鲜的故事,他们确实想不出还有这样奇怪的病,好像一直到两个月后我们快走了,人们对女孩儿的关注才弱下来。
  我记得特清楚,我们要走之前,女孩儿来送我们,依依不舍,她小声问我们,以后她还能生孩子吗?我说,当然能呀,至少那个手术对她的任何事情都不影响,因为没有伤及卵巢。
  专家点评:其实,畸胎瘤的关键词是“瘤”,它的病根在娘胎里就埋下了,它并非是妇女怀了怪胎以后演变而来,与成人后的性生活无关。它是胚胎在母体内形成时遗留下来的组织,人在胚胎早期,如果有多潜能的生殖细胞残留于胚胎分化时的中线部位,出生后,这种多潜能的生殖细胞就在这些相应的部位生长发育成牙齿、软骨、气管、头发等组织,这些东西杂乱无章地混在一起包裹起来就是一个瘤子。
  如果发育完成应该和长畸胎瘤的人是一对双胞胎,只是“他”或者是“她”没能发育成人,不成人的“他”或“她”寄生在自己的兄弟或姐妹身上,后者成人之后发现自己长了“瘤”。卵巢畸胎瘤一般容易发生在二三十岁的年轻女性身上,会随着年龄增大逐渐长大。
  畸胎瘤的种类有好几种,包括成熟畸胎瘤和未成熟畸胎瘤等。其中97%是囊性成熟畸胎瘤,是良性肿瘤。极少数的未成熟畸胎瘤,属于恶性肿瘤,它们为恶性生殖细胞肿瘤,具有复发和转移的潜能,预后不好。可以通过B超、CT、核磁共振等检查以明确是否为畸胎瘤以及是良性还是恶性。当然最后的确诊还是以病理化验为准。
  畸胎瘤可引起腹痛、月经异常等情况的发生。
  一旦确诊是畸胎瘤,直径大于2厘米,应该手术。一般来说成熟畸胎瘤的预后效果较好,手术可以彻底清除,没有复发的危险,手术后月经正常,不影响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