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陈冲:终于找到了宁静的幸福生活

作者:文 文




  陈冲有两个家。一个在旧金山,一个在上海
  
  旧金山的家在城区里,是伫立于街角的一幢奶白色三层小楼,门前有一条林阴道,就是这一排排的树木让她一见倾心,它们让她想到了上海的家。没有选择更幽静的郊区,是因为这里方便逛商店、逛公园,或者在咖啡馆悠闲地坐一个下午,那是她自小就喜欢的生活方式。
  可能对光线敏感,她保持着天刚亮就起床的习惯,多年不变。做完早餐,叫醒先生和孩子们,开始欢笑声不断的早餐聚会。阳光很好,更映射出家居的一尘不染,园子里花开得旺盛,草剪得齐整。
  送孩子们去学校,彼得上班,之后的大半天时间都是属于自己的:收邮件、写剧本、看书、睡午觉,去超市买食物。家里有阿姨,但厨房的事她还是习惯亲力亲为,家人们都迷恋她做的地道上海菜。
  这样的平静生活最多持续个半年,她就一定耐不住,要飞回国看看。探望父母、拍戏、上海情结……诸多理由。
  20岁之前的陈冲一直住在上海的平江路17弄10号,那是一幢欧式建筑的老房子,有带兽爪的金属浴盆、艺术装饰风格的瓷砖和可以俯视街道的美丽阳台。而今,她的父母依然住在那里,只是屋子里的摆设有了变化。父亲的书房里多出了好几台电脑,这个77岁仍在医院里出诊的放射学专家,每天仍将大量的业余时间放在专业课题的研究上,比一些年轻医生们更勤奋忘我。老人家还是个紧跟潮流的先进派,很喜欢尝试新鲜事物,因为爱摄影,还专门跑去学photoshop,给自己拍的照片修图加背景是他生活的一大乐趣。
  文革时家里的钢琴被抄走了,那一块地方一直空着,直到母亲退休以后,又重新放回了钢琴。母亲也是医学家,研究的是神经药理,但自小就爱音乐。退休以后去了孔祥东的音乐学校学习钢琴和作曲,不久前还参加了上海市的业余钢琴比赛,得到了第三名。
  “妈妈一直是我的偶像,她既是一个科学家也是一个音乐家,她的才情,她的绝顶聪明,是我永远也达不到的境界。而另一方面,她的端庄仪态、对书本和音乐的挚爱、对他人的宽容、对劳动的尊重,对我的一生都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陈冲说。
  虽然出生在医学世家,陈>中父母的思想却很开明,从来没有为孩子圈定未来的方向,所以兄妹两个人,一个学画,一个14岁就进了上海电影制片厂。
  1978年,陈冲考进了上海外国语学院,并凭借主演的《小花》得到了百花奖。前程一片大红,但她却出人意料地选择放弃一切去美国求学。
  “那时候我母亲是中国政府第一批公派去美国的研究生,她当时在纽约常会给我传递一些信息。在外国语学院也有一些同学说‘你那么好的条件,你母亲已经在那了,你为何不联系一个学校?’就这样,我懵懵懂懂地走了。没有长远的计划,也不觉得可惜,就是一个年轻人想去更远的地方看世界的心理。”
  20岁到美国,其后的近十年时间,她一直生活在困惑和挣扎中。想拍电影,但机会不多;去餐馆打工,却被餐馆老板当成活招牌,逢人便夸耀:这是中国来的影后:结婚4年,还是逃不开分手的命运……
  可是她仍相信自己的选择,坚持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即使并不清楚最终会走到哪里。但人生总是在顺境逆境、高峰低潮间交叉着行走,这是自然规律,风雨之后必能见彩虹。
  果然,27岁那年,她等到了《末代皇帝》,从此柳暗花明,她不仅成为两届奥斯卡的颁奖人,还有机会以导演身份拍摄属于自己的电影《天浴》和《纽约的秋天》。
  事业的成功却并不能给陈冲带来相应的快乐,那个时期她的最大的愿望是结婚,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我理想的生活状态应该是这样一幅画:夫妇两个是连在一起的大树,大树底下是像蘑菇一样围着我们的一圈孩子。朋友就是不远处的树林,有风微微吹过,叶子哗哗地飘过来,我们就做些交流。”
  30岁那年,她许下了一个新年愿望:必须在31岁之前嫁人。白纸黑字,她写下了这个决心。
  不久后,在好友的撮合下,陈冲从洛杉矶飞往旧金山,会见一位心脏科医生许彼德。第一次约会,彼德就因为工作迟到了很久。共进晚餐时,他还不断接听医院打来的电话,但陈冲心中已认定,“就是他了”。
  “他可能生来就比我优秀,因此他有能力使我更优秀。跟他生活了十几年以后,更加验证了当初的判断,每一年他都会被学生评为最佳老师,他还是我见过的最正直的人,有非常明确的是非观,他可以完全不需要思想斗争,就能很快地选择做对的事,哪怕牺牲自己利益。这是最让我钦佩的地方。”
  
  幸福就这样猝不及防
  
  陈冲实现了对自己的承诺,在和彼德相识三个月后就结婚了。婚后她把家从洛杉矶搬到了旧金山,开始安心地做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
  “我是特别特别恋家的人,如果说,在外有半个小时的空隙,大部分人可能会到咖啡厅坐一下,我就会选择回家,回家坐10分钟,然后再走。”
  生活的安逸也让她的事业进入了冬眠期,直到严歌苓的小说《天浴》将她唤醒。那是1997年,她执导的这部同名电影处女作让世界影坛为之惊艳。
  好运接连不断,第二年,陈冲又收到了老天爷赐予她的另一份大礼——大女儿婷婷的降生。那一年她37岁。
  怀孕期间的她,依旧在为《天浴》的后期和各类宣传工作忙碌着,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高龄产妇,生完孩子的第5天,她就坚持送父母去机场。
  “我没有坐过月子。中国人为什么要坐月子?那是因为以前的生活水平差,平常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身体素质就不够强壮,但现在环境不同,每天都吃得很好,根本不需要用一个月时间来补充营养。”
  但第一次生产的经历还是让她吸取了一些经验,像婷婷未满月,她就跑去参加夏威夷电影节,回来后发现牙齿断了,是因为缺钙。所以4年后,怀第二个女儿文文时,她每天都会定时的补充维生素和钙片。
  而今,婷婷9岁了,就要上三年级,是个天才儿童,比同龄孩子要早熟得多,思维缜密甚至堪称复杂。她很早就确定自己要当作家,现在她看的书让妈妈都觉得深奥,写出来的日记更是惊人,对身边的事物总能有非常精准的一针见血的判断。
  文文5岁多了,是阳光灿烂型的小精灵。细心、乐观、爱管闲事,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愿意跟别人分享,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一定想着给姐姐拿一个。
  但姐姐是严厉型的,对妹妹不够温柔呵护。“有时候我不希望她这样,因为她总是说老二这不好那不好,我怕说久了老二会自卑。”于是,在一次争吵以后,陈冲就批评老大:“为什么全世界都觉得妹妹可爱,在你眼里就一无是处了呢?你为什么就看不到她好的地方呢?”“她听了我的话,盯住我看了很久,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然后说了一句一‘可是全世界都不爱她啊。’当时我就噎住了,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特别地感动。因为爱,才会有要求,才会希望她更好。”
  她呆在那里,是笑笑的,等到她把一双女儿揽在怀中的时候,内心忽然觉得,怎么幸福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了呢?此刻,刚进家门的彼德从走廊里正大声地呼唤着她“亲爱的,晚饭做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