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1年第4期

“冷热病”·“退烧树”·青蒿素

作者:杨 昆




  
  “冷热病”:每12秒钟夺走一条人命
  
  三国时期,诸葛亮率军南下到达云南泸水时,士兵因感染“瘴气”,一批批死去,诸葛亮一筹莫展。根据当时记载的有关症状来看,所谓“瘴气”,实际上也就是今人所说的疟疾。
  在美国爆发南北战争期间,有一半以上的士兵都感染了这种致命的“冷热病”而死去,疟疾对士兵的“杀伤力”令人震惊。纵观整个战争史,死于疟疾的士兵比实际作战而死的还要多。
  “疟疾”一词在拉丁语中的含义是“坏的空气”,古罗马人很早就意识到应避开某些沼泽地区“坏的空气”。然而,疟疾并不是由带病菌的空气、而是由死水中所繁殖的蚊子造成的。正如英国内科医生罗纳德·罗斯爵士在1892年怀疑的那样。
  在疟疾患者体内发现了一种小小的寄生虫——疟原虫。它是如何侵入人体的呢?罗斯发现,它先存在于蚊子的胃内,随后进入蚊子的唾液腺。当蚊子叮人时,唾液中的寄生虫随之进入人体的血液中。几周后,被感染的人便会出现疟疾特有的发热和寒战等症状。
  罗斯为了找寻蚊子身上的疟原虫,花了很长的时间。后来,终于在按蚊中发现引起疾病的疟原虫。罗斯发现按蚊会传播这个疾病,这无疑是人类研究疟疾以来最大的进展,因为它解释了疟疾为什么会在人类族群间扩散,公共卫生受世人注重乃是罗斯的伟大成就。1902年,罗斯因他的杰出贡献而获得诺贝尔医学与生理学奖。
  罗斯的发现为人类预防并控制疟疾的流行铺平了道路。然而,罗斯这一消灭疟疾的理念在许多地区并没有受到足够重视。时至今日,在发展中国家疟疾的发生率依然很高,疟疾仍是当今人类的最大杀手之一。
  不久前,世界卫生组织的一份报告指出,全世界每年约有5亿人罹患疟疾,其中270万人因此死亡,平均每12秒钟就夺走一条生命。儿童受虐最甚,每年约有100万名5岁以下儿童死于疟疾。
  在解放初期,我国疟疾的年发病人数约为3000万。新中国成立后,经积极防治,发病人数逐年下降。然而,近年来,由于流动人口的增加等原因,发病人数又有所增长。
  
  “退烧树”:皇帝与总督夫人的“圣药”
  
  罗斯的发现对人类预防疟疾的传播起了关键作用,而对于疟疾的治疗,人类仍一直进行着漫长的探索。很长时间以来,人们愁眉不展,直到奎宁的出现,才使疟疾的治疗峰回路转。
  传说在300多年前,厄瓜多尔的一个印第安人在一次旅行中患了疟疾,突然病倒在大森林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哪里去求医讨药呢?他勉强挣扎着一步一步地向前爬,终于爬到森林中的一个池塘边,由于口渴难忍,他趴下去喝了几口塘水,水好苦呀!但他实在太渴了,顾不得许多,又大口大口地喝了个够,一会儿就觉得轻松了许多,不久病也好了。印第安人再看这塘,原来这个池塘边的许多树都倒在水中,水中的苦味便是树皮泡出来的味儿,这大概就是塘水给自己治好了病的缘故吧!
  印第安人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同伴,同伴又告诉别人,事情就这样传开了。这个池塘,在厄瓜多尔洛哈省的马拉卡斯多地区,这种树,当地人把它叫做金鸡纳树。
  1633年,圣奥斯丁教的修道士(秘鲁利玛人)在一本宗教书中写道:“一种生长在隆卡乡间的树,称为‘退烧树’。”“退烧树”,就是指的金鸡纳树。从此,那个地区的人们便使用这种树皮来治疗疟疾了。
  1638年,西班牙驻秘鲁总督的夫人安娜·辛可伯爵夫人染上了疟疾,当时认为她无药可救,但经一位传道士把一块金鸡纳树皮研成粉末,给她服用后,使总督夫人转危为安。第二年,这个消息由夫人的侍臣传出,在西班牙广为宣传。后来,这种树皮根据总督夫人的名字被命名为辛可那,成为欧洲著名的解热药。
  那时候,金鸡纳树皮的出口完全由西班牙控制,国王还下令要保护这种名贵的树木。后来由于疏忽被几个英国的研究人员偷走了金鸡纳树的种子,在印尼的爪哇岛试种成功,并建立了大批种植园。由于产量高而成本低,最后完全取代了厄瓜多尔的产品,以致于人们忘掉了金鸡纳树的原产地。
  金鸡纳树皮在17世纪传入我国,即与皇帝发生了奇缘。公元1693年,康熙皇帝染上疟疾,多方治疗无效,后经神父洪若翰、刘应进献金鸡纳治愈。法国人樊国梁在所著的《燕京开教略》中记述了当时的详细经过:“进金鸡纳┄┄,皇上以未达药性,派四大臣亲验,先令患疟疾者服之,皆愈;四大臣自服少许,亦觉无害;遂请皇上进用,不日疟瘳┄┄。”从此,康熙便将金鸡纳视为治疟“圣药”。
  金鸡纳树皮一直是治疗疟疾的贵重药物,自从提取出奎宁和辛可宁以后的100多年后,才由化学合成大师伍德沃德和杜令合成了奎宁。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日本占领爪哇,切断了奎宁的供应,美国主要在气候炎热的地区作战更需要抗疟药,因此促使科学家发明了一种叫阿的平的合成药,抗疟性能比奎宁好而且还更便宜。
  
  青蒿素:从马王堆汉墓中崛起世界之“最”
  
  在人类征服疟疾的道路上充满着曲折与艰辛。新的问题仍不断出现。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一个对疟原虫的抗药性问题困扰着科学家们,传统的抗疟药不再那么有效,就连久经考验的奎宁也在很多国家和地区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与此同时,传播疟疾的8种按蚊,都对多种杀虫剂产生了抗药性。
  1964年,在越南战争中,又是疟疾的大流行,使美、越双方军队的非战斗性减员比战争伤亡还要高出2~3倍。一时间,疟疾成为越战中的“共同大敌”,但双方均无能为力。
  疫情死灰复燃,疟疾有增无减。对疟原虫的抗药性正在由亚洲向非洲、美洲乃至世界范围内扩散。科学家们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几十年来,各国政府和有关机构都投入大量人力和物力,来开展新一轮的抗疟新药研究,大家都希望能发明一种出奇制胜的“新式武器”,给疟原虫以致命打击。在这种情况下,疟疾的克星——青蒿素便应运而生了。
  青蒿素是从我国传统中草药青蒿中提取出的一种全新的抗疟药。远在2000多年前,青蒿作为药物治病记载于长沙马王堆汉墓的“五十二病方”中,到了晋朝,青蒿作为抗疟药首次收录于《肘后备急方》一书中,此后,在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等古籍中也多有记载,直到上个世纪60年代,江苏高邮还流传着青蒿治疟的药方。因此,我国科学家把开发新一代抗疟药的目光瞄准了这个民间药方。
  1972年,我国药物研究工作者成功地从青蒿中分离并提取出一种具有抗疟活性的有效成分,并把它叫做“青蒿素”。1976年,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等单位的研究人员发现,青蒿素中存在着自然界中十分罕见的一些结构单元,在它的分子中还有7个手性中心。经过6年多的努力,终于在1983年完成了青蒿素的半合成,接着又一举完成了它的全合成工作。
  青蒿素的问世引起了国际医学界的极大兴趣。1981年10月6日至10日,在北京召开了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国际研讨会,这是世界卫生组织疟疾化疗组首次在日内瓦总部以外召开的一次会议。我国科学家介绍了青蒿素及其衍生物的研究进展,与会专家充分肯定了这类药物的抗疟效果。
  1987年7月,第15届国际化疗会议在伊斯坦布尔召开,我国科学家关于抗疟新药青蒿素的报告,令与会的6000多名学者振奋,被誉为世界医学史上的创举,对人类的重大贡献。
  我国在70年代开始研究的青蒿素及它的衍生物蒿甲醚、青蒿琥酯已经成功地挽救了世界各地的严重疟疾患者1000万例以上,成为当今必不可少的抗疟武器。1995年,世界卫生组织已将它们列入国际药典,成为我国创新药物被国际承认的首例。
  今天,对青蒿素类抗疟新药如何合理应用及如何进行结构改造仍是科学家们研究的热门课题。然而,由于疟原虫产生抗药性的速度几乎超过了人类创制新药的速度。因此,人类对抗疟疾的斗争,还未有穷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