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2期
走出阴影，又沐阳光
作者：何裕民
我有一个病友，印象非常深刻，她的命运颇能说明问题。2002年夏天，一位中年妇女找了我几次，欲言又止，满脸愁容和疲惫，最后两次都拖着我的一位女博士生，关进室内，密谈许久。作为医师我很注意察言观色，我发现每次从密室出来她都刚刚哭过。很显然，她有深深的难言之苦，但她一直不与我直面相谈。
有一天，临近傍晚，她又来了。其他病人都走后，她惶恐地约我到旁边小间（密室）里谈谈。原来她的阴道口大阴唇上有一个黑痣，被确诊为恶性程度很高的黑色素瘤，而且局部做了切除术，但腹股沟淋巴结已经有转移。医师告诉她想彻底控制已没有可能，有条件的可以做几次化疗，但意义不是很大。说到这里，她呜咽了。她说她真的想死，因为生不如死，但女儿还小，刚念高中，家中没人照顾。我顺口问了一句“女儿的父亲呢？”没想到她停顿了半天，吐出两个字“畜生”。我明白了大半，停顿半晌后，她低下头告诉我：“我的病全是他给惹上的。他在外面乱搞，这些年既不管家，回家还要折磨我们母女。我已经生了这病，他在家里还要强行和我同房⋯⋯我完全是为着女儿才想活下去的。不然我也不想找你们了，是居委会的阿姨一直在劝我，为了女儿一定要挺下去⋯⋯”可以想象，这是一个非常不幸的女子，且屋漏又逢连夜雨。这位患者情绪坏透了，整夜失眠，严重抑郁、焦虑，还有一系列的虚弱症状。前几次她之所以没直接求助于我，一是对自己没了希望，二是对我们还缺乏认识和信心。
很显然，她太绝望了，家庭遭遇与罹患恶疾互相纠缠形成难以解开的恶性循环。她的治疗若只顾一头，绝无良效。而且任何一头都是顽疾，不太好纠治。对此，我们采取了多管齐下的方法。一方面，有意识安排她与几位同样患黑色素瘤且已转移的患者（或家属）接触，以成功的案例为她示范，告诉她只要努力，还有生存下去的很大希望。其次，我们注意到每当谈到女儿时她的情绪就好多了，在重点中学上高中的女儿是她的寄托和骄傲，为此，我暗示我的女助手们和她多谈她的女儿，激发她内心生存下去的动力。再次，我明确建议她接受三个月的心理治疗，借助抗抑郁剂改善睡眠和情绪，最重要的是积极的中医零毒抑瘤治疗，并当她睡眠改善后建议她接受了几次化疗。
不久，她的整体情况就有了很大的改观。她有一次亲口说，以前从来也没有体会到生活会这么舒服，现在吃得下，睡得着，体力也很好。母女俩（她后来离异了）有干不完的事，用不完的劲，每天都很开心。“过去的事我再也不想了，现在天天想着怎么把每天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舒舒服服的。”转眼已过去四年多了，女儿已是大二的学生，她则每次复查一切正常。最近退休了，她又迷上了插花。
这件事给我本人的启示也很深刻——怎样对待挫折、不公和疾患。沦陷在里面，怨天尤人，只会越陷越深，最终不可自拔。也许换一个思路，走出阴影，就会有艳阳天。有时，甚至自我解嘲、阿Q一下，也未尝不可。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作者每周六全天在上海市中山西路1231号源生中医门诊部，周二在四平路、吴淞路口民生中医门诊部有专家门诊，预约电话：021-635788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