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年第10期

但愿您美梦成真

作者:宗鼎法




  那天,心理门诊刚刚开门,我早早来到门诊睡眠咨询室,还没坐下,前台接待护士就进来告诉我:“宗医师,来了一个咨询者,女的。没有预约,你看可以接诊吗?”我一愣:“这么早?”抬手看看表,8点零5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想了想,说:“让她进来吧。”
  门开处,一位文质彬彬、愁眉紧锁的姑娘进来了,无不痛苦地讲述她的“病情”。
  “我叫金银花,18岁,来自农村,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我念的是电脑专业,今年大二。我喜欢电脑,毕业后想回家去当个教电脑的老师……”看得出,姑娘是如此的惶惑,她尽力地想多告诉我一些情况,却又语无伦次地不知从何说起。
  我微笑着,并没有打断她——做心理咨询,了解咨询者的家庭及学习生活情况也是很必要的,而且,咨询者在无意识中传递的信息往往是最真实和有用的。
  小金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会,好象也感到一些不好意思。她顿了顿,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始说:“我的睡眠情况还可以,都能很快入睡,很少中途醒来。可是……我一入睡便开始做梦,而且常常是通宵都在做梦,这半年来更加严重了。梦里‘见到’的东西千奇百怪,不仅有童年生活的美梦,白天上的课常会在梦里出现,有时还有荒诞的和男人亲热的梦,被怪兽毒蛇追围的恶梦也有过……这样整晚整晚地做梦,我都快被这些梦逼疯了。这些天来感到头昏、胸闷……医生,再这样下去我怕我的脑子要出大问题了,我从一个僻远山村考进这大学不容易啊!万一完不成学业……”她眼眶里噙着泪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啊,又是一位为梦所困的大学生”,我心里喟叹着,走到小金的身旁,拍拍她的肩膀:“做梦是一个生理正常的人最正常不过的表现了,不必太过担心。”
  小金慢慢地又稳定了情绪,她看着我问:“可我整夜整夜地做怪梦,这是为什么?”
  “我们人,其实和机器——比如说,你喜欢的电脑差不多。”考虑到小金内心比较惶惑的情况,我试图通过比较轻松的方式,深入浅出地给她讲解有关睡眠与梦的知识。“电脑经过长时间地运转以后,就要停下来维护保养,要不然,再好的电脑用不了多久便要耗损报废,是吧。人也一样,经过一天的奔波劳作也要停下来休息。在万籁俱寂的夜间安静地睡眠就是最好的休息。人在睡眠时全身放松,大脑停止接收新的外界信息,新陈代谢处于最低状态。当然,人毕竟不是机器,全身器官系统不可能像机器停转那样‘绝对地’停止工作,否则,生命也就停止了。我们人处于睡眠状态下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脑细胞都在休息的——有一小部分脑细胞仍呈兴奋状态,就象……熄灭的篝火中零零星星的火花,或者说它们精力比较充沛些——别的脑细胞在呼呼大睡休息的时候,它们仍在工作,可以这么说,它们是在加夜班呢,多勤勉啊。”
  说到这,小金被我的话逗得微微地一笑,神情已经没有刚到来时那么紧张了。
  “这些精力比较充沛而且勤勉的脑细胞,喜欢把人在过去的经历进行‘重新整编’和‘综合回忆’,梦便这样产生了。可是,由于这些勤勉的加班者仅仅是很少一部分的脑细胞,它们‘掌握’的信息也是人的记忆中极其零碎的一些片断,所以它们加工出来的梦也就千奇百怪,虚无缥缈了。所以,做梦,做奇怪的梦都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
  “可是,我整晚整晚地做梦,这也是正常的吗?”小金急急地打断我的话。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针对小金的通宵是梦,我又作了些解释:“大量医学研究的结果表明,一个人每个夜晚做梦的时间,一般只有2小时左右。可能由于梦景发生在睡眠的开始或末尾,中间一段较长时间并无梦,或由于睡得太过香甜,将凌晨睡醒前短时间的梦误以为通宵一直在做梦。因此,你所说的整晚整晚地做梦,其实不过是一种错觉!”
  “哦!”小金将信将疑,她又提出一个问题——做梦会不会影响脑的休息,怕做梦多了脑子出问题,这是小金姑娘最为担心的。此外,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凭着多年心理咨询的经验,我知道小金心中还有一个难言的疑惑,那就是:做和男人亲热的梦是不是一件不好的事?
  “科学研究证明,每个人每夜入睡后都会做梦,甚至刚出生的婴儿也会做梦。……梦,不仅无损健康,而且有利于维持脑功能——就象电脑经过维护保养,可以运行得更好一样。不仅人会做梦,高级动物,象猫、狗、豹和老虎等也会做梦。当然,它们的梦简单得很,不过一顿美味饱餐的满足罢了。人类的梦则丰富多彩得多了,这显然与人类丰富多彩的生活有关。受教育程度越高,越见多识广的人,他梦到的内容就越有可能更为纷繁复杂……至于你刚才说的梦见和男人亲热的现象,我们一般称为性梦。人人都会做性梦,象你这样正当豆蔻年华,精力正旺的年轻人做性梦就更不足为怪了。性梦属于我们人类宣泄情欲的一种有效渠道,只要不将之外化到现实中,就是有益无害的,无须担忧。”我一口气又讲了许多,小金姑娘简直听得入了神。
  “我有时梦见从未见过的怪兽和怪物,常常被它们的围追堵截无法逃脱,然后在十分危险的情况下被吓醒,这又如何解释呢?”小金银花提出的这一问题是有普遍性的。
  “梦是荒谬、虚幻和不可思议的,尽管不少人一直在研究梦,但要都能自圆其说也难。不少事物我们没经历,但我们的祖先可能经历了,比如,远古的原始人在深山野林中,为了生存要经常遇到各种毒虫猛兽,他们经历的‘痕迹’有可能一代一代遗传性地在梦里再现。有些人做梦梦见自己睡在大树上,突然掉到地上来就惊醒了,而做梦的人根本就没有睡在树上的经历,更从未自高处掉下。经过研究认为,这就是人的远祖经历在人的脑子里的遗留痕迹——原始人居住的地方要么是树枝上,要么是山洞里……至于梦见妖魔鬼怪,那是因为我们在某些时候,听人讲过妖魔鬼怪的故事,或看过这类画片,时间久了、全忘了,但可能以梦的形式被那些勤勉的加班者加工回忆出来……”我又作了解释,姑娘微笑着不断点头。
  “我还做过可怕的梦,并被吓醒了,这要紧吗?”最后姑娘又特别提出这问题。
  “尽管睡眠中思维活动是随意的不完整的,但离奇古怪的梦不会影响健康,偶尔从恶梦中惊醒——我们称为‘梦魇’——也无妨,每个人都做过恶梦。当然经常从恶梦中惊醒不仅会影响睡眠,而且对于有慢性心血管病的人,尤其年老者是一种威胁,这种情况应求助于专科医生和心理医生。”
  其实,小金过去也做梦,只不过少些,她也并不在意。只是最近听同学们讲“做梦影响脑子休息”后,心里特别紧张,才出现头昏胸闷、精神差、胃口不好等所谓的“症状”,这些都是由于对梦的无知和偏见所引起的“假想性”心理。小金姑娘能够勇敢地走进心理咨询室,在医生的帮助下解开心结,然而,还有更多的人象小金一样,所无知和偏见困扰着却兀自手足无措啊。
  接下来,我又花了一些时间,和小金探讨了有关梦的一些话题。会谈结束的时候,金银花,这位来自农村,对未来充满许多美丽幻想的大学生原本紧锁的双眉舒展了,透着红晕的瓜子脸露出了动人的笑靥。
  送小金出门时,我祝她夜夜做美梦,愿天下人都美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