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4期
坏心情,好心情
作者:莫怀戚
我有个弟弟,是心内科医生,而我父亲刚好是风湿性心脏病老病号。所以弟弟每每回家,父亲都要对他诉说自己的痛苦。可是有一天,弟弟突然说:爹呀,我在医院里听病人诉苦,回家了还要听您诉苦,我活得出来吗?
那一刻父亲完全楞住了,良久才嗯了一声。那时的弟弟才20多岁。
父亲去世一些年后,他的儿子们渐渐有些明白了人生。弟弟有一次说,爹后来从未向他诉过苦。他把那个山芋捏着,烫自己。
这句话让几兄弟全体沉默。
所以,后来我对于母亲的诉苦,尽可能听着,不再象从前那样,责备她诸事苛求。我明白她要的并不是改变世界和他人,她要的只是不良心情的缓解。
岁月流淌,如冰雪消融,生活之雪化露出的就是心情。
人生一世,求的就是一个幸福快乐。所谓幸福,不过就是好心情。渐渐地,好心情代替了其他用语,成为我即时的真诚相赠:在书的扉页上,在毕业生的日记本里,甚至在压岁钱的信封上。
但是,我也明白,这些祝愿,虽然真诚,却也廉价——它们加起来,也远不如一次认真的倾听:对坏心情的倾听。
因为,倾听诉苦,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坏。
这里有一柄双刃剑,向你诉苦的人若是你所爱的,你自会因他(她)的苦楚而难受;若是说不上爱的,又会因不得不听着而难受。
但是,我却在这里想透了另外一面的问题:我何不尽量带给别人好的心情?
熟悉我的人们,有一天终于发现了我的一个毛病:喜欢说人好话,从不说人坏话(注: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于是,豁达一点的,说我“圆融”;犀利一点的,说我“圆滑”。
面对这种道德“审判”,我反击道:请问,我说的是否属实?
譬如我一般只说“章子怡演技真还是不错”,而不说后半句“虽然长得不敢恭维”;
譬如我说“X先生您这幅群鹤图,鹤有童心”。但并不再全面一点评价“虽然少了点仙气”。
终于,熟悉我的人们发现了:莫兄只是将好听的真话说了出来,不好听的他不说。
请理解我的善意:我只想带给您好心情。因为那些不好听的话,说出来也没用。
如果说,坏心情的到来往往猝不及防,对坏心情的处理也易陷入两难,那么我们至少可以多给别人一点好心情,让别人在受伤后有所调剂。
为此,我们也许会被别人在高兴之余鄙视:哼,这家伙,只会说好听的!
即使这样,也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