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期
美食“断桩”
作者:马轶飞
除夕夜,在一家酒店包了一桌团圆饭,全家老少十几口坐了满满一桌,其乐融融,席间大家纷纷侃起吃过的珍奇美食及各自独特体会心得。
堂哥当年在东北大兴安岭莽莽林海之中的一个小山村插队,曾有幸在鄂伦春人小木屋中品尝过山珍“飞龙”。飞龙又叫榛鸡,羽毛五彩斑斓善飞。胸部肌肉约占体重的一半,肉质雪白细嫩,托在手上,颤颤巍巍,像嫩豆腐一般。无论蒸、炒、烹、炸,其色香味无与伦比,如今,飞龙早已绝迹多年。
当记者的小弟见多识广,也许是童年时的缺吃少喝,他除了专攻新闻,还兼修美食。讲起深圳豪门宴如数家珍,什么“龙虾三文鱼刺身”、“御前瓦罐两头鲍脯”、“顶汤窝仔天九翅”、“古法龟鹿二仙”,别说吃了,光听菜名就令人垂涎欲滴、神向往之。
一旁默默听着的爷爷说,让我也给你们讲上一小段。
爷爷年轻时曾在老北京一大户人家扛活,对旧时北京风物有所了解。他讲的是老北京“断桩”小食。在老北京的口语中,“断桩”意思是指世面上再也见不到某种事物了。“断桩小食”指的是那种操作技术和经营商贩都不存在了,“绝了”的吃食。断桩小食又叫“穷到底”,那是老北京的乞丐、打短的临时工预备的,他们的生活水平还在拉洋车的以下,但这些最低层的人们也要填饱肚子,“穷到底”小食应运而生了。
小贩在各酒楼、饭庄收购来的“折箩”(即残羹、剩饭、杂合菜),倒在口阔底浅的铁锅里,添汤、加盐、加热。你看那锅里是什么都有,如:肝、肠、肚、肺、肉片、豆腐、菜帮等。用一根长而阔的大扁担,两头支上三角架搁置锅旁,作为食客座位。吃的时候,食客一手攥着窝头或是饼子,一手操着筷子,神情如饿猫捕食,两眼圆睁死死盯住锅内随沸水滚汤起落沉浮的片片朵朵,待看准了目标,猛地出手、稳稳夹住,送入口中。一旁小贩同样瞪眼注目,瞅见他吃了一块,便迅速扔一个制钱,作为计数,以待食后算账,当时行市大致是一个铜板十块。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两个窝头,佐以十块小食,再喝半碗汤算添头,便可以填饱肚子,聊以解馋,总比吃糠饼子、榆皮面窝头就马齿苋强多了,似乎也算得上丰富实惠的美味。这种小食买卖双方都必须瞪圆双眼仔细观瞧,还必须练就眼疾手快的功夫,时人又叫“瞪眼食”,曾在上个世纪40年代盛行。
听了爷爷的话,大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