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3期

新棒子面儿

作者:樊秀峰




  刚收过了秋没多长时间,一天晚上,父亲从老家打来了电话:“你娘给磨上新棒子面儿了,得空儿了就给你们捎过去,先尝个鲜儿。”?我有些纳闷:新棒子面儿这会儿就下来了?不会这么快吧?按说,一般情况下怎么也得等上个把来月的,等收下来的棒子们在房顶上都晾干了晒透了,再用机器脱了粒,然后才会有新棒子面儿吃。后来听我父亲说,今年夏秋雨水丰足,大田里的秋庄稼既省事儿又省劲儿,长得还好,收成挺不错。等棒子一收下,我母亲先是挑捡出一些穗儿硕大、模样周整、颗粒饱满、颜色鲜亮的,赶趁着天儿好,单独搁在北屋的前檐台儿上晾晒,一边晾晒着,母亲一边就开始用手往下捻棒子豆儿了,等捻下来的棒子豆儿攒够了一小袋子,就让父亲驮上,到村子的磨坊里磨成细细的面。
  母亲这几年身体不怎么好,人上了岁数,小来小去地总是添病。母亲说,这都是她壮年时在生产队上劳动的时候,不知道吝惜体力而落下的病根儿,到了现在这会儿,毛病就一个一个地全出来了,有时腰疼得她直不起身儿来,有时腿疼起来,一连好几天不敢走下北屋的前檐台儿。
  坐在城市的高楼里,我仿佛看见,在故乡的那座宁静的农家小院儿里,母亲正盘腿坐在北屋前檐台儿的蒲墩儿上,先是用改锥穿下来一溜儿棒子豆儿,然后就开始用手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捻,等手捻得累了,就再用已捻过的棒子轴儿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拧,散金碎玉般的棒子豆儿,哗哗哗地落进笸箩里。暖暖的秋阳静静地照耀着她堆满皱纹的额头,也照耀着她那一绺儿一绺儿花白的头发。家里的那只老花猫,懒洋洋地卧在她旁边,呼噜儿呼噜儿地打瞌睡……
  说起来也怪,这几年生活好了,棒子面儿倒成了让人嘴馋的稀罕物儿。新棒子面儿捎来的那天晚上,妻子欣喜地为我们熬了一锅粥,还在电饼铛上烙了几只焦黄儿的带着脆嘎渣儿的饼子,一家人吃得满嘴喷香、乐不可支。
  新磨的棒子面儿里,带着一股醉人的仿佛是阳光的味道,弥漫着来自田园的芬芳,清纯而又绵长,醇厚而又浓烈。我知道,那里面,其实还有一种更为浓酽的东西,那就是父母亲对儿女们的一份真切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