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8期
外婆:我又梦见吃搅团
作者:赵国华
外婆静静地走了,这一走整整十四年了。我目睹过亲人、朋友、同事或不曾相识的人离别时那种痛苦、无奈、绝望、悲惨的情景。而外婆却是嘴角挂着微笑,像熟睡一样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的眼睛如同数码像机拍下这永恒的留念:布满眼眶的鱼尾纹刻记着外婆近百年的人生经历,善良、仁慈、友爱、勤劳的美德成为子孙的楷模。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没有优生优育基因的我瘦得像只猴,快十岁了,体重才四五十斤。陌生人见了免不了要说:“这娃咋这么瘦。”听见这话,我总会鼓起眼珠瞪上一眼。我能幸运的存活下来,多亏了外婆的米糊、菜汤、苞谷粥的哺育,永远难以忘怀的是吃浆水搅团。
外婆家的厨房真够宽大,除了灶台、水缸、案板、桌凳外,里边还有一个大石磨,磨盘也是石头的,直径有两米多。听说这石磨是外公解放前推挑面置的家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有了电动磨面机,但吃粮要计划着顿的农家人常来这不收费的小作坊,邻里乡亲总会带上不满斗升的小麦、苞谷、薯干来磨成碎珍或粗粉。每当我要吃搅团时,外婆拿着升子从床柜里撮上一升,用簸箕扬去尘灰,在石磨上推上四五遍,箩成的苞谷面黄糁糁的。
每年芒种前后,外婆总要为我多做几顿搅团吃。因为,她知道我最爱吃鸡毛菜。说来鸡毛菜是一种时令浆水菜。农村夏收后,散落在旱地里的菜籽经过一场透雨长出留生菜,叶片鸡毛状,毛茸茸的,故称鸡毛菜。外婆到地里寻些回来,用开水烫过放进浆水坛里,第二天就可以食用了。有时,浆水菜做多了,外婆乘着日当午凉晒些干浆水。如果日头好,外婆用浆水反复浸洒几次,晒出的干浆水会多几分成色,白粉粉的干浆水风味更加独特。
浆水菜用葱、姜、辣椒、油锅爆炒后曲上浆水水煮沸装盆待用。热锅加水适量烧开,苞谷面井水拌湿下锅,用擀面杖逆时针方向不停地搅动,面团起泡改小火煨熟。这时,外婆歇下来,用围裙擦一下额头的汗珠,红扑扑的脸上再现女性特有的美丽。我贪婪的吃着浆水搅团,如同孩时使劲吸母亲乳汁一样快乐。
没有外婆的日子,内心总感到缺点什么。每当我到酒楼饭店吃过生猛海鲜、鸡鸭鱼肉,免不了晚上会做梦,常常梦见外婆给我做搅团。这可能是油腻的胃产生的条件反射吧!
昨晚,我又梦见外婆给我做鸡毛菜浆水搅团。谷香、菜香、梦香,还有什么比这更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