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8期
甜糖一缸
作者:熊建华
我常垂涎于桌下,痴想那缸一定极大,因为它总是有无尽的糖果供我享用。我哭闹时,慈爱的外婆会赶忙跑去打开缸来,一颗圆圆的奶油球糖塞在我的小手里,真的,便不哭了。而在我生病吃药的日子里,只消一根棒棒糖,就会让我乖乖地咽下那碗苦煞人的药汤。无论摔得多么疼,只要嚼着软软的高粱饴,我就变成了最勇敢的小孩。
每一次,只要外婆轻启缸盖,总会有一声陶瓷相叩的摩擦声,在我听来它胜过世界上任何美妙的声响,我的心因为有了那个大大的糖缸而无比快乐。
当我终于能踩着小板凳够着瓷缸的那一天,满心喜悦地打开缸来的那一瞬,我却失望地哭了,里面的糖比我原想的少了很多很多,于是我大吵着一定要有满大缸的糖装在里面。果然,那天午睡之后我又拥有了满满一缸糖,只是与平日不同,是些我不大爱吃的水果硬糖,我常不等吃完就吐掉它,希望快点吃光了,外婆又给装上好糖。可我又怎么会明白,在那个物资奇缺的年代里,不要说什么奶油球糖、棒棒糖、高粱饴之类了,即使这样的水果硬糖也得来不易啊!外婆定是在许多个夏日的午后,冬天的早晨,揣着有限的糖票排着长长的队守在商店门前,不在乎有多热,也不在乎有多冷,更不在乎有多累,她只在乎那个宝贝孙儿是否快乐,是否因为有了那满满一缸的糖果而拍手欢笑。
多年以后我也才知道,老瓷缸里的糖其实总没有超过小半缸的,至少在我够得着以前。如今,我的写字台上也放着一只精巧的水晶糖缸,满满的一缸,五颜六色,就摆在我的眼前,然而我总是难得去碰一碰,大概是没有了我所期待的那一声轻响,没有了那样一种令我心醉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