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9期

别致的米菜

作者:李 伦




  
  一般我们都知道:用各种各样的荤菜、素菜,再加上一个烹调的好手,就能做出一道道美味可口的菜肴。用菜做菜,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我们有没有逆向思维过:米也能做菜。米菜到底是什么味道?我经常在饭桌上问朋友:谁吃过米菜?很多人听都没有听说过。我一直想用文字正儿八经地品尝那一道道别致的米菜。
  我至今怀念上海的外婆,不仅因为她把我从小带大,还有外婆做的一手米菜非常好吃。像糯米封藕、糯米肉圆、米粉河虾和麦茶酥鸡等菜,使我至今念念不忘。外婆可不是什么大厨,她从小在苏北乡下长大,13岁就在家烧饭炒菜, 那时烧菜没有其它的好原料,不像现在我们做菜时,旁边有一大堆精致的荤素菜等着排队。外婆说,她做菜最顺手的原料就是地里的青菜和米。烧饭用米,那么做菜也尽量想办法让米唱一定的角色,这是生活所逼,但是从如今有吃有喝、日子比较富裕的角度来看,这却是一种另类而时尚的佳肴。我吃过太太用非常好的瘦精肉烧出来的圆子,肉烧得非常柴,就像八十岁的老太太。有一些聪明的人做肉圆时掺了一些肥肉,口感确实好了许多,但是那种圆子却油腻腻的,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一位胭脂口红一大堆的中年女人。然而外婆做圆子时,在瘦肉馅里撒一些糯米,那味道吃起来非常舒服,使人遐想起那肌肤富有弹性的少女。米粉河虾主料当然是用刚捞上来的新鲜河虾,用各种调料拌好的籼米和河虾包裹在一起清蒸出锅,那米中有河虾的鲜味、虾中有籼米那朴实的口感,真是一道人间不可多得的好菜。麦茶酥鸡现在有各种叫法,也有各种做法。外婆把这道菜做得很真诚,没有半点油滑,不像现在许多菜与菜的实体不相符。她把一只嫩仔鸡洗净,把大麦在锅里炒香,然后和少许绿茶均匀地搭配好,再加上香菇和葱、姜调拌好之后一起放入鸡肚子里,用文火炖酥后,麦香、鸡香,真的好香!这时候我光吃鸡肚里的麦子,吃起来特别软和,不吃鸡只吃麦,就是一种享受。每次外婆的麦茶酥鸡都让我吃得心满意足。糯米封藕那就不敢多炫耀了,许多人都吃过,将藕洗净,用碎猪肉灌孔,再用糯米封住两头。这就是武汉人、甚至湖北人爱吃的一道传统名菜。
  我曾经在哈尔滨吃过一道绝妙的江南菜,饭店的杭州大厨是被哈尔滨当地的美食城重金聘邀过去的。开饭店的主人却是我的叔叔。那天大厨掌勺,做的是鲜米炒鳝。很简单就是黄鳝丝和东北鲜大米配炒。黄鳝是纯粹的南方河鲜,号称“活人参”;鲜米却是东北的珍产,它是国内最好的大米,只产一季。一个水里的,一个地上的,南北相融,再经大厨之手那更与众不同。等菜上桌,盘子里有三分之二是鳝丝,三分之一是鲜米。饱满的棕色鳝丝上自由地撒着些许鲜米,晶莹半透明状,可爱又可口。后来我跟在大厨师后面学做几道简单的米菜。有一次我请两位外教到我的新家来吃饭,我立马现学现卖做了两道米菜,一道是油煎米豆腐,一道是乡下什锦包饭。传统上我们一般是用大豆来做豆腐,其实我们的老祖辈古代豆腐分南北两种做法,以黄河为轴的北方人全部是用大豆做豆腐;珠江三角洲地区的先民是用米浆来做豆腐。只不过当时是以北方黄河流域文化为中心,豆腐覆盖了米豆腐,渐渐地会用米做豆腐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在家不怕麻烦,特意做了米豆腐,当大家每一回尝到用米浆做的豆腐时,细碎碧绿的香葱撒在煎好的豆腐上,外脆内嫩,里面的豆腐如同少女的皮肤,还有一股特有的米脂甜香。乡下包饭就是一碗用荷叶裹着蒸煮的南瓜米饭,把生菜叶铺叠齐,加上凉拌咸肉丝、皮蛋粒和咸鸭蛋黄。吃时把米饭舀到生菜叶上,上面再放些馅,用手一包就往口里送,这真有点吃北京全聚德烤鸭的滋味。这顿饭倒是我用米菜给英国朋友上了一堂中国的饮食文化课。他们说,自己是第一次吃到米菜,从来也没有想过米也能做菜。等到他们回国之后,有位叫马克的小伙子来信时,总是不时补一句话,下次见面再做几道米菜尝尝,他还配了一个流着馋口水的笑脸。
  中国菜真是太聪明了!这是一位老外品尝过米菜后发出的感叹。饮食往往就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智慧,会烧会吃的人肯定很聪明。美食就是一种旅游,世上所有的菜我们不一定都吃过,许多风景名胜地我们一生都没有去过,但是我们的精神一定是比身体先抵达到那里,这也是人生的一种别致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