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安徽花生

作者:邱伟坚




  较之其他地方出产的花生,依我看来安徽的花生米可能更具有特色。它个头不大,但壳薄仁饱,抓一把在手里摇晃,绝对听不到有空洞的声音,按眼下说法属不玩虚之物;嚼在口里更是齿颊添香意犹未尽,连边上闻到的人也觉香气扑鼻口舌生津,这样的花生米子用作榨油可惜,佐餐下酒零食消闲是最好的了。女儿听罢不屑一顾:你在那里呆过几年大概吃出感情来了?不至于吧。我说能吃出感情倒好了,那时即使有钱还不能够买到呢。因为如此,才会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上世纪70年代初下放来圩区前,就从左邻右舍口里知道当地的花生久负盛名。无奈当时以粮为纲,种植除棉花以外的经济作物全被视为大逆不道,花生产地变得徒有虚名,平日里集镇上根本瞅不着。只有到了收获季节,当地农民拿自留地里种的出来偷偷摸摸换几张钞票,粥少僧多,一袋烟工夫就会被一购而空,哪里还有趁休假日大老远赶来的知青份?可怜众人在土桥镇石板街上来回走了几大圈,连花生壳子都见识不着!春节回城探亲,知道家人最稀罕这东西,我们哪肯罢休空手而返,便一路打听过去,终有人指点说:你们上江心洲去瞧瞧,土桥镇上卖的花生都出自那里。于是就一窝蜂地上了渡船。
  走在江心洲的田埂上,在田里劳作的老乡远远地朝着我们的身影说笑:“花生、芝麻和黄豆,有多少人家就收多少。”田间村宅一路打探过去,好容易有老乡上来谈妥了价钱,领着我们上他家去。遗憾的是存下的二三十斤花生或是过年自己吃的或留待明年下种用的,那里肯一股脑儿全卖给他人;于是一行人往往要走上几个村子几十户人家才勉强够数。看庄稼人小心翼翼从箱柜或从屋梁悬着的竹篮里,算计好倒出一堆花生来,同行中有性急地说道:干脆全卖给我们得了!对方苦笑:早些年这个季节有客人来,院子里的花生任人家拿;而现在不怕你笑话,就凭这点过年了,大人忍忍也就算了,但孩子总得留点吧?看边上一群孩子眼巴巴望着的神色,不禁边付钱边感慨:花生之乡怎么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离探亲回城还有好多天时间,知道工棚里老鼠多,走了几十里路、费了许多口舌才买到手的花生,自然不能给糟蹋掉。有人眼睛一亮,说江心洲老乡是将花生篮子挂在屋梁下的,于是大家也学样纷纷将盛花生的旅行包悬吊在横梁下,自以为稳妥无失了。众人依葫芦画瓢却没有画像,人家将花生悬吊在梁下不假,但上头还倒扣着个篮子,而知青的旅行袋上头没有任何遮掩,闻香循梁过来的小畜生正好跳到那上头,咬开袋子一展身手……众人都蒙在鼓里,只是奇怪夜间梁上头老鼠怎么穿梭不断,声响常会搅得人从梦中醒来,知道屋里老鼠多也就不想深究。直到探亲前一天晚上解下旅行袋时,才都傻了眼:可惜呵,费了许多工夫从江心洲买回的满满一大袋子花生,如今空去了大半,添上的是一摊老鼠屎几多花生壳!
  回到上海家中,那几捧硕果仅存的花生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父母倒是一脸庄重相,摊在手掌上赞不绝口:特产之地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壳薄仁饱,抓着摇晃,绝对听不到有空洞的声音,嚼在口里更是喷香……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