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期

压岁钿

作者:珊 珊




  我们小时候(20世纪五六十年代)称压岁钿为红封袋。其实解放后上海市面上已不生产红封袋,封压岁钿的红包都是自己用红纸糊的。那时我们收到的压岁钿都很小儿科,通常只有2元1元的,不过都是崭新的钞票,绷硬笔挺的,有股好闻的钱币香味,所以我一直觉得钞票是香的,当然一定要是新钞票!
  只有外公外婆的出手最大,每年我和哥哥都是各为50元,在那时简直可以算小富翁了。外公封压岁钿的是正宗红封袋,是外公旧时在中国银行任职时保存下来的老货;大红底烫金的一个中国银行标志,像古铜钱造型,边上是中行格言:事闲勿荒,事繁勿慌,取象于饿,外圆内方。每每外公给我们压岁钱前,必要我们将16个字朗读一遍。可惜当时年幼只看重红封袋内的钱而忽略了外公的一番苦心,甚至也忽略了现今可作文物收藏的那个旧银行发放的红封袋。反正拿了外公外婆二十几年压岁钿,只顾袋袋平安,却从未细细品味过这16个字的意思和追究这古老压岁钿习俗的由来。
  据传统习俗,只要一日未成家,就笃定可收压岁钿而不用派压岁钿。派压岁钿,其实也是一种资格和身份的象征。推想起来,可能在农业社会平时根本没有消遣娱乐,唯过年才可开禁一下,放爆竹、堵牌九、看戏、饮酒……而中国传统大家庭是吃大锅饭的,未成家的人是没有当家权也没有分派钱银的权力。过年了,已婚的当家兄长、长辈就以封红包的方式资助他们一点零花钱。从社会学角度讲,大家庭的家长制在生产力和生产工具都相当落后的农业社会,是十分必要和合理的;而派发压岁钿,从中反映出中国传统家庭网络层次中长辈照顾后辈、后辈尊重长辈的精神。久而久之,形成今日过大年喜滋滋派收压岁钿的风俗。
  我们小时候,除外公外婆给的那份压岁钿,其它都乖乖的原封不动上交给爸妈供他们循环使用。也是一种资源共享吧!
  后来移风易俗,红封袋彻底消失,代之以糖果作压岁钿,发放对象也只限于小孩子。记得20世纪70年代中时局相对缓和点,市面上出现一种金洋钿巧克力,黄锃锃亮晃晃的酷似金币,用丝线编成精巧的彩色小网袋盛着。虽然“三斤胡桃四斤壳”,里面巧克力只薄薄一片,但十分讨人欢喜,很让当时月收入只几十元的上海人过了下金币瘾,为那单调的年月增添几分财气和喜气。
  眼下压岁钿行情越来越高,所幸我父母已实行计划生育,女儿又远在美国,这份开支实实在在省下了。近日报上说,现今时兴年轻人给长辈发放压岁钿,让他们老怀开释,也是一种反哺乐趣。
  香港写字间至今仍有一不成文的规定——大年过后第一个工作日,已婚的同事要向同室未婚的同事派发压岁钿,广东人称派“利是封”,其实红包内只是十元二十元。派发的眉开眼笑占尽辈份上的便宜,收拿的欢天喜地“阿叔阿婶”叫得甜甜蜜蜜,双方在乎的,只是一种亲和吉祥的好兆头!
  近年我们也会向物业管理员、钟点工、相熟的理发师、邮递员发放压岁钿。压岁钿不在数目多少,也可用其它礼物代替,表达的是一份感谢和尊重:又辛苦一年了!
  压岁钿,是我们无忧童年的见证,我们人生第一笔可以自由支配的铜钿。我们的第一次理财经验,也是从压岁钿开始……
  压岁钿不在数目多少,要紧的还是那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