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期

沉醉中的俄罗斯人

作者:唐黎标




  俄罗斯气候严寒,人们常常喝酒取暖,因此俄罗斯人给世人留下了能喝善饮的印象。俄罗斯人的酒精消耗量居世界之首,一个俄罗斯人一年喝掉的酒中起码含有15升纯酒精,而每7个俄罗斯人里就有一个“酒鬼”。
  俄罗斯酒鬼名扬天下。上世纪60年代流传着这样一个政治笑话:赫鲁晓夫到美国访问,尼克松对他说:“你们国家的酒鬼太多了!”赫鲁晓夫不服气,反唇相讥道:“难道你不觉得你们美国的酒鬼多吗?我在街上就碰见过。”这时尼克松拿出一把手枪交给赫鲁晓夫,对他说:“如果你在美国街头遇见酒鬼,可以立即将他击毙,不需负任何法律责任。”赫鲁晓夫大喜,晚上溜出去,在街道的拐角处连续击毙了三个醉醺醺的家伙。他得意洋洋地吹吹枪管,等着明天出尼克松的丑。谁知第二天一早,报纸登出一条消息:“昨晚三名苏联使馆人员神秘失踪,今天早上清洁工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其实俄罗斯人的杯中之物——伏特加的度数并不高,只有40度,远比不上我国50度以上的烈性酒。这是俄罗斯著名化学家门捷列夫计算出的水与酒精的最佳比例。最近一段时间,俄罗斯媒体上频繁出现研究俄罗斯人醉酒原因的文章。其中有代表性的说法是:俄罗斯人原本并不容易醉酒,但是被蒙古人统治了约240年之后,由于通婚等原因许多俄罗斯人身上留下了蒙古人的基因,所以体内酒精的新陈代谢方式就变得跟蒙古人一样了。蒙古人属于游牧民族,他们用马奶酿酒,这种酒度数相对较低,饮用后人体内会产生一种酶,用来分解酒精,速度相对较慢;而高加索地区的欧洲人用葡萄或粮食酿酒,酒的度数较高,酒精的代谢方式与蒙古人不同,速度相对快得多。有蒙古人基因的俄罗斯人在酒后新陈代谢的方式上,与其他欧洲人差异很大,但和蒙古人几乎差不多,所以喝了同样多的烈酒后,俄罗斯人会更容易醉。
  俄罗斯人喝酒有些近似吸毒,许多人都染上了酒瘾,其中包括年轻妇女和老太太,而且仅靠退休金生活的老人中酗酒的比例是很高的。自从我十几年前去俄罗斯起,街头随处可见一手拎酒瓶,一手夹香烟的好酒之人。而身材修长、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优雅的举止成了俄罗斯城市街头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中国,喝酒是调节气氛的一种润滑剂,而俄罗斯多数人喝酒就是为了醉倒。因此和他们喝酒不必劝酒,他会自己先把自己灌倒,因为他们认为酒是好东西,可以让自己享受一下。但是,在喝完酒以后,一半多的俄罗斯人都会变得非常伤感,会向人谈起非常伤心的往事,甚至声泪俱下,在喝酒的过程中,俄罗斯人既豪爽又脆弱的天性得到了典型的体现。怪不得俄罗斯哲学家别尔嘉耶夫曾说过,德国是欧洲的男人,俄罗斯则是欧洲的女人。
  俄罗斯城市街头随处可见衣冠不整、走路踉跄的酒徒。他们大多没有什么恶意,真正具有攻击性的是极少数。相反,酒后他们却变得更加可爱。本国人不愿搭理他们,因此他们会拉住外国人不放,尤其是中国人。他们似乎更愿意把心中的苦闷和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向我们诉说。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一口一个“孩子”叫得蛮恳切,每次我都会忍不住停下来听他们倒苦水。
  在街头也有醉醺醺的人拦住你是为了要一根烟抽,在俄罗斯向素不相识的行人要烟是很正常的事。
  在卖酒商店门口酗酒的俄罗斯人如果主动与你搭讪,多半是他们几个凑不够一瓶酒钱,要你提供帮助。俄罗斯不出售零酒,要买的话只能买一整瓶,当然瓶有大有小,最小的有1/4升。许多到俄罗斯的中国人不了解这一点,见了他们如临大敌,不待他们上前就退避三舍,往往会把他们激怒,有时甚至挑起他们的攻击欲。其实这时你给他们一两个卢布,往往会解决他们的大问题,他们有时会很感激地邀你加入,当然这时最好还是赶紧离开。记得有一次我买完啤酒后,一个跟在我身后多时的酒徒馋坏了,看看他手中的钱,再看我拎着的酒,他一个劲儿地舔嘴唇。我顺手将找给我的零钱全给了他,他抬起手对我说他的地址,要我有空去他那儿做客。
  酗酒问题始终困扰着俄罗斯社会,过量饮酒曾一度造成该国的健康危机,俄罗斯男人的平均寿命仅为59岁。酒后误事,使夫妻反目,兄弟为仇,家庭破裂,朋友失和的事屡见不鲜,而且是造成社会不稳定的罪魁祸首。从沙皇时代起,俄罗斯历界政府推出了各种举措,力图根治这一顽疾。列宁曾经号召民众下国际象棋,想以此使俄罗斯人远离杯中之物,但都收效甚微。
  前不久,俄罗斯议会下院(国家杜马)刚刚在第三次表决中通过了《关于限制销售和饮用啤酒法》,对街头当众喝啤酒的要罚款100卢布。据说这个罚款标准是根据劳动部规定的人均最低日工资标准而确定的。出人意料的是,与俄罗斯议会通过其它法案时各方争吵不休不同,这次表决居然是破天荒地以绝对多数一致通过。有 411名议员投了赞同票,投反对票的仅有一位被称为“醉酒人”的议员。这在代表各种势力和利益的矛盾重重的国家杜马中是极为难得的。
  此项法律出台后,从此楼道口内掺杂着啤酒味道的尿液会销声匿迹,电气列车上的空啤酒瓶子会大大减少。但许多人担心警察会以此为借口滥用职权,此举只会使街头值勤警察的口袋日见胀鼓,会使经多年努力争取到的人权受到侵犯。有许多人在接受调查时表示:法律是法律,但我们还是照喝不误,不就是交罚款嘛,交就是了。对俄罗斯人来说,春光明媚的五月不拿瓶啤酒坐在街心花园嫩芽初绿的树下,简直是不会享受生活,“再说去体育场看比赛又怎么能少了啤酒呢?!” 此项法律能否根治已沉淀于民族文化之中的痼疾,许多人对此表示怀疑。
  酗酒归酗酒,俄罗斯人的豪放、友好并未因酗酒而消失。我送爱人回国时在莫斯科就碰到一位心地善良的俄罗斯酒徒。
  为了能在莫斯科多玩一段时间,我们一大早就赶到莫斯科。几经辗转来到距“青年宾馆”最近的地铁站,拉着沉重的行李一时不知该走哪个出站口。而当时正好是星期天,偌大的地铁站内空荡荡的,只有几位衣着不整拿着酒瓶正在争论的人。尽管心中有些忐忑,无奈之下还是硬着头皮前去问路。其中一位五十开外、一只眼睛有些斜视的老人,以出乎我意料的热情给我指路。
  我们按他所说向前走去。几经周折走过一个空旷的市场时,一只黑狗突然冲着马路对面狂叫。此时对面恍惚有个人影向我招手,我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去。我又很清晰地听见对面有人气喘吁吁地对我喊:“到这边来,从这边走!”我仔细瞧正是在地铁站内给我们指路的老人。“坏了,他肯定是来要酒钱了。”我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口袋,攥紧了50卢布,向他走了过去。
  看他急促的呼吸,就知道他是一路小跑赶上我们的。
  “你不要往前走了,刚才我忘了告诉你,要在马路这边走。不然,到了宾馆前面,你要过地下通道,你的行李太沉了,从这里过人行道就不用那么费劲了。”没等我谢字出口,他就转身离去。我手攥着那50卢布,不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