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3期

春天吃绿

作者：普显宏

春天到了。按照中医的说法，春天阳气上升，阴消阳长，万物复苏，气候寒暄不一，是最容易发病的季节。在这瞬息万变的节气里，人们的饮食口味又该变了，就像你冬令忙着进补，吃什么狗肉羊肉，辅于当归、党参、黄芪、枸杞、附片一样。春天吃什么呢？春天当然不能再进补，也不能再吃那些油腻腻的东西。春天要吃清淡，吃得清清秀秀，漂漂亮亮，精精神神。春天是一个绿色的世界，春天自然就吃绿色，吃那些漫山遍野的山茅野菜。那些刚破土或刚从树梢上蹿出来的叶片儿，青翠欲滴，嫩闪闪的，绿得实在招人喜爱。错过了春天，你也许就吃不到了呢。刺五加 离我住处不到十米远的房子头间，生长着一排刺五加，那是菜地的主人用来当竹篱笆使的。那些刺五加的根须串得四通八达，蓬勃发展，枝繁叶茂，就连一只小鸡也无法从那儿穿过。春天刺五加发出了嫩叶儿，随暖风摇曳在枝头上，许多工人就来掐这嫩尖儿吃。一般人吃不了多少，掐一两把回去吃一两顿就会再隔一段时间。就是那些开餐馆的老板，销量大，一来就把那些刺五加叶掐得光秃秃的，片甲不留，掐伤了，十天半月都发不出来。因为是当医生的缘故，刺五加的奇效我太熟悉了，由刺五加制成的药品医院里就有好几种，其药理成分刺五加甙，有抗衰老、抗疲劳、镇静提神的功效，作用类似人参，能调节人体生理机能，提高肌体对有害因子的刺激，进而提高肌体的适应性和耐受性。有一段时间，妻子睡眠不好，半夜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就到房前掐了几回刺五加来当菜吃，果然有效，一个星期后睡眠就有了明显改善。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药养也不如食养。如果把刺五加鲜叶当菜吃，那当然是一道有益于身体健康的保健野菜。十年前我第一次在餐馆里吃到这种野菜时，懵懵懂懂的，因为掐得太老，枝叶上还带着刺钩儿，吃着就有些戳嘴。我有些生气地问老板娘：这是什么野菜？她却撇着一张小嘴故意说认不得。仔细辨别了一番，才认出是刺五加，炒了点火腿丁在里面，却要我们十块钱一盘。这些年城里喜欢吃山茅野菜的人太多了，也许是人家拿准了食客们的消费心理，那些在山野间一文不值的野菜一到了城里，随便丢几个煳辣子或火腿片烹调一下，价格就贼贵。这些野菜不知让餐馆老板们赚了多少银子！蛤蟆菜 蛤蟆菜是我们乡下人的叫法，它生长在田埂水边土壤湿润的地方，叶子形状就像一只漂亮的青蛙，凡有蛤蟆出入的地方都生长着这种野菜，学名又叫车前草，是一味清热利水的中药，常用于治疗水肿和小便不利。蛤蟆菜到了春天就焕发青春，更新绿叶，旁边生长的杂草还一片枯黄，这蛤蟆菜的叶儿就绿得十分招人喜爱了。拿把镰刀剜一些回来，与蚕豆米、腊肉汤同煮，清香飘逸，只是药味重一些。如果你嫌弃这股药味，那就先到沸水中焯一下再煮或炒，很好吃呢。那年女儿出生的时候，正是鸟语花香的春天，母亲来煤矿帮我带孩子，她知道我们喜欢吃野菜，得闲时就到田野里剜来了好多的蛤蟆菜，吃都吃不完，就焯了一下晒成干菜，但是晒干后的蛤蟆菜没有新鲜时好吃，后来全部都送人去了。早些年，我乡下的兄弟、侄女，可能是水不好或喝水少的缘故，一人得了肾结石，一人得了输尿管结石。病痛发作时，疼得翻揪打滚，哭爹喊娘，满头大汗。花了许多冤枉钱又是输液、吃药，又是体外震波碎石都没有治愈。我就给他们想了个长久之策：天天吃这种乡间田埂上生长的蛤蟆菜。原本只想靠吃这种野菜控制一下病情，减少发作次数，也可以省去那昂贵的医药费。没想到，这味利尿的野菜，药效超出了我的想象（也许是他们诚心吃药的缘故），不仅使反复了三四年没治好的绞痛一次也没有发作，吃到第三个月和第九个月时，结石竟然随尿液排出了体外。水芹菜 野芹菜的种类很多，有的还有毒，不能吃。如有一种与水芹菜叶子相似的，我们叫做马芹的芹菜就不能吃。我所说的水芹菜生长在那些长年渗水的泥淖里，到了春天莺飞草长的时候，水芹菜就从那黑如墨汁的烂泥里长出一片绿色。因为有水滋润和泥土肥沃的缘故，长得嫩闪闪的，茎肥叶片也肥，嫩得连根都可以煮吃。但我们乡下人太喜欢吃这种野菜了，一般都舍不得连根拔，留下根还可以采第二次第三次呢。水芹菜是我吃过的所有野菜中最好吃的一种，它有一股特殊的芳香气味，那味道比山韭菜的气味还要浓郁。再次是煮熟的水芹菜非常鲜嫩，如同菠菜、茼蒿菜一样，一煮就软。与蚕豆米、骨头汤同煮，十分的好吃。记得我小时候，我五叔普启亮吃鱼时不小心鱼刺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多月疼得咽不下一口饭菜，一天就只喝点米汤稀粥，人瘦得变了形。我奶奶到茅草冲走亲戚，回来时路过陡嘴坡箐，就在水边拔到了几把这种水芹菜，煮出来后我五叔看着也嘴馋，几天没吃饭的他就试着吃了几箸，那卡在喉咙中的鱼刺竟然就不在了，全家人激动不已，逢人都说是这水芹菜治好了我五叔的病。几年前，我住在煤矿的马车房，房背后就是中坝，坝下面是一片秧田，沟渠里就生长着这种水芹菜。没有人晓得吃，也没有人晓得来采，每年春天都让我们夫妇收获不少。但有一次我们连续吃了两天的水芹菜，起床后两人都感到头晕，站立不稳，请人量了一下血压，低得吓人。芹菜都降血压，可能是野生的，药力较大的缘故，此后不敢再贪吃。芹菜在欧美国家倍受青睐，被人们誉为“夫妻菜”，有增进性欲功能，提高性兴奋度的作用。我也常吃芹菜，但没有这种感受。这些年，被那些饭店老板们开发出来的山茅野菜，比我在乡下认知的多了几倍。我观察了一下，大凡我们当年去野地里找回来的猪草，如今都可以摆上餐桌当菜吃。吃野菜是日子过得富足的象征，挺时髦呢。而那些高级酒店、宾馆遗弃的残羹剩菜，我却时常看见有人当米泔水担去喂猪，使得我时常在饭桌上一边吃野菜一边大发感慨：现在的生活真是好呀！人吃猪草，猪吃人饭！连猪们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说得一桌人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