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3期

明星梦

作者:洪 流

那年,市局要与天津电视台合拍一部反映片警生活的电视系列短剧,受领导委派,我加盟剧组,担任剧务。剧务,听着挺牛的,实质是为剧组打杂儿,二三十人的吃喝拉撒睡,包括联系拍摄场地甚至搬运道具、接送演员都是你剧务的事。为了尽量节省拍摄经费,且还得让演员吃好,经人推荐,我们特地从市内一家工厂的食堂里临时借调了一位做饭的厨师,专为剧组烧菜做饭。厨师姓张,也不过三十多岁,矮胖的身材,红嘟嘟的一张圆脸,与人谈话时一双虎目总是睁得大大的,而且愈瞪愈大,以致与其谈话交流的人不得不中途结束交谈,为什么?按从北京请来的那位美工的说法,您还敢再往下说,这位爷的眼珠子准保能掉出来。自那厨师加盟剧组之后,剧组的伙食真是翻了新,每餐热汤热菜,花样儿繁多,荤素搭配得当,直吃得剧组的男女老少每人脸上都是容光焕发。饭吃好了,人精神就好,人精神头儿上来了,戏拍得就顺当。那些日子,拍摄进度简直让导演和制片主任瞠目。可这好事还在后头呢。那厨师除去爱好烹任之外,竟也是一影视“发烧友”,尤其喜欢戏中那男一号——片警的角色。他除去在伙食上对导演给予特殊优待之外,私下里曾与导演自荐过几次,甚至能将片警大段的台词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导演虽被其对艺术的执着感动不已,但戏已拍了大半,换人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也许是导演被其痴情所打动,便答应他在一场戏中饰演持枪外逃的歹徒。虽然不是什么主角,但与那警察演的却是对手戏,分量决不亚于戏中的男主角。那几天,厨师简直如中了魔一般,除低声吟诵那几句可怜的台词之外,便独自一人偷偷练习逃犯的感觉,甚至走路动作,一瞥一笑都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美工又发言说,几位小心点儿,哥们提前进戏了。拍摄追逃的那场戏终于临近了,那天晚上,导演在饭桌上询问他准备的情况如何?厨师坐在导演的身边,表情激动地分析了一通对角色的理解,并再三表示,决不给导演丢脸。那天晚上,厨师的菜烧得很丰盛,一大锅红烧火鸡肉被饥饿的人们一扫而光。睡至半夜时分,我突感肚内一阵绞痛,肠子似被拧成麻花儿一般,最后终于支持不住,抓起手纸步履如飞地扑向厕所。闯进去才发现位子已满,摄像师与三位演员加上一位司机齐刷刷地蹲在那儿。情急之下,忙又转身奔往招待所楼下的厕所,在楼梯口,又撞见北京请来的女主角面部痛苦地从女厕里跑出来。那天夜里,凡大啖火鸡肉者皆无一幸免。招待所的厕所里整整热闹了一夜。最后,还是缓过劲儿的美工一语道破:“火鸡肉变质了!”天亮后,我忙驾车直奔市内的公安医院,开出三百多元的特效止泻药,逐个分发给剧组的每个人,险情才基本得到一些缓解。到达拍摄现场,一切准备就绪,导演刚喊了一声:“准备!”肩扛摄像机的摄影师突然脸色骤变:“对不起!我还得去一趟。”言罢将机器交给助手转身跑了出去。此事件虽是由于厨师的一时失误造成的,但人们都没有过多地责备于他,而是各部门悉心为他准备下一场追逃的戏。一间经过美工精心布置的宾馆卧房内,灯光摄像早已到位,导演端坐在外屋的监视器前看着演员在画面中的位置。剧情规定,歹徒躲在屋里,片警化妆成宾馆服务员进门佯作打扫卫生,几句简单的对话之后,歹徒认出对方是警察。然后片警扑向歹徒,搏斗中,歹徒拼命去抓藏在枕头下的手枪,片警死死抓住其双手,这时,门外冲进几名警察将其擒获。“开拍!”随着导演的一声指令,摄像机上红灯启动,机仓内的磁带缓缓地转动起来。一切都是按事先规定好的情节安排进行的。谁知,在二人搏斗的戏中,那厨师突然变卦了,也许他忘记了饰演角色的身份,一下子由歹徒变成了警察,只见他猛地大吼一声,用肩将那片警掀了个“大趴虎”。然后回身从枕头下抽出五四手枪断喝一声:“不许动!”那北影毕业的男一号更是滑稽,故意从地上站起来高高地举起双手说:“导演,到底是谁抓谁啊?”屋外,连导演在内人人笑得直不起腰来。最后,戏还是顺利地拍成了。几个月后,天津电视台在黄金时间播放这部片子时,我见戏中那“歹徒”的一招一式丝毫看不出业余的味道。我想此时此刻坐在电视机前的胖厨师会比其他人更激动。以后的日子里,耳边每每听到“火鸡”二字,我的脑际常会浮现出那憨态可掬的胖厨师,虽然众人的肠胃遭遇了一次险情,但帮他实现了一次“明星”梦也是值得的,因为,在生活中一个人要想实现某种理想毕竟是很难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