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又是好吃惹的祸
作者：石玉录
刚看这篇文章，我头脑里立刻闪出这样一个疑问：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马蜂怎么会致人死地？
我老家在河南山区，我们那里也有许多马蜂。小时候，我曾和马蜂打过许多次交道，对马蜂相当了解。
马蜂在农村，尤其在山区很常见，它像蚊蝇一样和人们形影不离、朝夕相处。马蜂有许多种，一般来讲，生活在人们房前屋后的马蜂较小，黄黄的、长长的，腰很细，像个大蚂蚁，飞行时两条腿拖在身后，有姿有势的，很好看，我们叫它长腿蜂。长腿蜂的窝有小碗那么大，挂在屋檐下或屋后的枝条间，形状像个倒挂的藕莲蓬。
生活在山边沟沿间的马蜂就大了，小指头般，颜色也是黄黄的，腰很细，我们叫它大黄蜂（蛰死小学生的那种马蜂大概就属这种）。大黄蜂爱把窝筑在地洞里或树上。筑在树上的窝很大，像个大水桶，上头小，中间粗，下头也小，里面有许多层，可供成百上千只大黄蜂居住。大黄蜂窝的进出口在最下方，只有酒杯那么大，这种蜂窝保暖、防水，构造十分科学。
还有一种马蜂生长在大山间，这种蜂更大，像大人的大拇指，颜色是黑色的，听说这种蜂极其厉害，能蛰死牛，我们叫它霸王蜂。霸王蜂的窝也像大黄蜂的窝，但要大许多倍，像个装柴油的大油桶，高高地挂在山间的大树上。我们上山砍柴时，有时会有霸王蜂在我们头顶上“嗖”地飞过，懂的人就说，这是霸王蜂在向我们发出警告，它的窝就在附近，叫我们不要骚扰它。于是，我们便会悄悄溜走。
马蜂一般不蛰人，尤其是那些小马蜂，我们那许多人家的房檐上都有马蜂窝。太阳出来时，许多蜜蜂爱在屋檐下飞来飞去，马蜂也来凑热闹，拖着两条长腿在人们面前飞来舞去。蜜蜂是在忙着采蜜，也不知马蜂忙活些啥。有时，马蜂会不小心一头撞到人的脸上或身上，但它不会蛰你，反而像知道做错了事情一样，翻个跟头扭头赶快跑掉，就是你招惹了它，它也只会在你手臂上或其它什么地方轻轻蛰一下，仅此而已，绝不会致你于死地。
小时候，我曾多次被马蜂蛰。
那时，我很顽皮，很爱招惹小马蜂，我戴着用树枝编成的帽子，躲在隐蔽处，用石子打挂在树丛间的马蜂窝。我一打，马蜂便纷纷从蜂窝里爬出来，围着蜂窝团团转，因为蜂窝里有它们还没出生的孩子——蜂蛹。有的马蜂四处乱飞，寻找袭击它们的目标。由于我隐蔽得好，马蜂找不到我，我乐得直笑。有时，我还能把蜂窝打落地。蜂窝落地后，马蜂便围着蜂窝四处乱飞，或是在蜂窝上爬来爬去，它们虽然很舍不得它们的孩子，但到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飞走了，它们没能力再重新把蜂窝挂在树枝上，只好去别的地方再筑巢生子。我便将蜂窝拿回家，将里面的蜂蛹挑出来。这时的蜂蛹已经有了小马蜂的形状，但不会动，蜷缩在一起，像个小马蜂木乃伊，里面是一窝白汁液。我用蜂蛹喂小公鸡，小公鸡吃了蜂蛹后长得快，还爱啄生人，常常把别村到我们村玩耍的小女孩追得叽叽哇哇乱叫，我则乐得手舞足蹈。
后来，我嫌招惹小马蜂不过瘾，小马蜂窝小，马蜂少，不刺激，就是蛰你一口，也只是像被蚂蚁夹了一下一样，顶多肿起一个黄豆大的疙瘩，唾点唾沫抹一抹，一会儿就不痛了。我想招惹大马蜂，大马蜂窝大，马蜂多，受惊动后，大马蜂飞出来时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像一片云，刺激，招惹大马蜂方能显出英雄本色。
我家门前有条河，河边有棵弯腰皮柳树，树中间有个洞，洞里住着一窝大黄蜂。我一直对它们耿耿于怀，但慑于它们的威力，也一直不敢动它。这天，我心血来潮，决定向这窝大黄蜂挑战。我约了几个伙伴，来到河边。这棵弯腰皮柳树斜伸到河面上方，洞口离河面只有一人多高，这个洞口只有碗口大小，只要将洞口堵上，我们的挑战便大功告成，而挑战的最好办法便是跳到河里，用河泥将洞口堵上。作战方案定下来后，我和伙伴们便脱去衣服，跳到河里，每人挖两团河泥，踩水悄悄朝弯腰皮柳树凑去。我们听大人们说，大黄蜂非常机敏，即使你用快枪打它，它也能马上顺着子弹的轨迹扑向你，动作极快。所以，我们商定，掷出泥团后，立即潜入水中。
第一拨进攻后，蜂们乱成一团，数百只大黄蜂四处转着寻找攻击它们的目标，嗡嗡声像上百个老太太同时转动着纺棉花的纺车一样。一看到这般光景，伙伴们害怕了，纷纷扎猛子溜走。我看看树洞，洞口周围都是河泥，洞口只剩巴掌大了。我不愿前功尽弃，便决定最后掷一团河泥将洞口堵上。我又潜入河底挖起一大团河泥，运足气力，使劲将这团河泥掷向洞口。就在这一刹那间，我清楚地看见几只大黄蜂像几架小型战斗机一样向我扑过来，我赶紧朝河底潜去，但这几只大黄蜂还是紧扒住我的头皮随我一起沉入河底，我感到头皮一阵剧痛。
我疼痛难忍，立即撤出战斗，回到村头时头已肿得像个大葫芦，我躺在村口碾盘上杀猪一样嚎叫着，母亲叫来二嫂，那时二嫂正在奶孩子，母亲叫二嫂挤了一酒盅奶汁放在一边，然后，扒拉着我的头皮寻找马蜂蛰过的伤口。找到伤口后，母亲将蜂刺挑出来，使劲挤伤口，把伤口里的毒水挤出来，接着再涂二嫂的奶汁。母亲一边涂一边唆：这马蜂没招你、没惹你，你干吗要和它过不去？毛主席教导我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那马蜂也一样，你不犯它，它不犯你，你若犯它，它必犯你——那时，国家正在备战备荒，全国上下都在用毛主席的这句话警告帝国主义，没想到母亲把这句话用到了我身上……
后来，我再也不敢欺负马蜂了，当然，马蜂再也不蛰我了。
然而，贵州省望谟县弄寒村小学校的小学生们并没招惹马蜂呀，马蜂们为什么要寻到学校里将他们活活地蛰死呢？
看完全篇文章，我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如今，贵州一些城市时兴一种贵族食品，这种食品便是蜂蛹。人们知道蜂蛹富含蛋白质和其它微量元素。九月末的蜂蛹已经成形，里面还是一窝白浆，在油锅里一炸外脆里嫩，不但营养丰富，而且非常鲜美可口，于是，高官显贵们便趋之若鹜，纷纷一尝为快，于是，蜂蛹便货俏价扬。农民们受利益驱动，便不择手段地获取蜂蛹：每年蜂蛹成形时，人们便放火焚烧蜂窝，马蜂们纷纷葬身火海，没死的也仓皇逃命，这时，人们便将烧得残缺不全的蜂窝拿回家，劈开蜂窝，取出蜂蛹，卖给饭店酒楼。
据说，南美洲原始森林里的老虎原来是不吃人的，它们和生活在那里的土著人朝夕相处，相安无事。几十年前，当外来人为了获取虎皮、虎肉、虎骨等老虎身上的东西时，便开始用猎枪打死老虎，于是，老虎便将人视为仇敌，开始吃人。
马蜂与老虎的遭遇是何等的相似，人们为了满足口福，竟然采取残酷的方法烧毁马蜂的栖身之处，杀死它们的孩子，是何等的狠毒？同是大自然的生灵，同样有着灵性、思维，马蜂怎能不报复？也许马蜂是这样想的：你让我们断子绝孙，我们也要让你们断子绝孙。只可惜马蜂并没找到真正的杀子凶手。
同是大自然的生灵，偏要弱肉强食，为了那张嘴，老虎开始了吃人的历史，四处树敌；为了那张嘴，果子狸将非典传给了人类；为了那张嘴，马蜂也开始向人类发起了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