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6期
野菌飘香的季节
作者:普显宏
在我们“气候常年略相似,不寒不暑似春风”的彩云之南,在那崇山峻岭,绿树成荫的山林里,就喜欢生长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美味野生菌。每当夏秋隆隆的雷声在山间响过,淅淅沥沥的雨滴在林间洒过,在那湿润的土壤里,就会有鲜活的生命在躁动。那些靠孢子繁殖的野生菌,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随空气到处播撒它们的子孙后代。头天晚上还平展展的土壤,看不出有生长野生菌的迹象,等到第二天早上你经过时,却有两三朵可爱的野生菌如花骨朵一样绽放在那碧绿的树枝下,让你惊喜不已。小时候,我们都认为山中的菌子也像人一样,是在夜间土壤的被子下睡大觉的,到天亮了才会醒来,睡醒了的菌子就一个劲地在那儿疯长,不断飘逸出淡淡的清香。
靠山吃山,山中的野生菌实在是招人喜爱,不仅是因为它肥嫩味美,还因为它能变成一沓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增加农民收入,让山民们笑逐颜开的缘故。在我们云南,夏秋季节上山找野菌已经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不论是雨天还是晴天,为了找那鲜活的野生菌,除非那些眼睛不好使、手脚不灵活,爬不动山路的七八十岁老人,几乎是不分男女老幼全村倾巢出动。还不等天亮,山林间四处便响起了我们爬涉的脚步声;在那茫茫林海中,就出现了“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景致。那些找菌子的人,就像是一把把梳头的篦子,在那些灌木丛中横梳来竖梳去,梳出了一篮篮的美味野生菌。往往是一个山头,从山头到山脚被人们像梳篦子似的横竖梳理了无数遍。但奇怪的是,山上的野生菌就是无论怎么梳,你都找不完,找不绝。那些野生菌,就像是那遍地生长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每天每时每分都在源源不断地从土壤里冒出来。所以,除了夜间,从早到晚那些林中都有人在找菌子。第二天还是那些人天不亮就冲进林子,仍然是那些早起的人们收获一篮篮的野生菌。
不等太阳照平山头,那些还没有完全撑开小伞的野生菌——值钱一点的有松茸、鸡从、香菇、木耳、干巴菌、牛干菌、香喷头、青头菌、变色菌、虎掌菌、麂子菌、鸡油菌,就被人们请下山来,去赶那进县城的头班车,换回了妇女们喜欢的花布、裙子,还有高档的彩电、手机和DVD,有的人家甚至用野生菌换回了上万元的摩托或手扶拖拉机。有了手机和摩托车的山里人,如虎添翼,因为有了现代化通讯运输工具,随时都可以与山外的客商保持联系、送货,找菌的收入也就比别人多出了几倍。我生活在乡下的侄儿侄女们,十几岁的娃娃,一个暑假就靠找这些野生菌,竟然能把自己一年七八百元的学杂费、书本费攒够,然后欢天喜地拿着自己挣来的钞票去学校报到,坐在教室里心安理得地听老师讲课,脸上很有些自豪感。
本来,红土高原上出名的经济作物是烤烟,那一棵棵烤烟也是农民们的摇钱树呢,那一片片金黄色的烟叶也同样能变成一沓沓的百元大钞。但四月间栽下去的烤烟,你得起五更赶大早一天天担水浇它,肥和水一样都不能少。待到采收时节你还得费尽燃料把它烘烤出来,交售时又要分级扎把又要排队交售,还不一定能将烟叶顺利出售,完全没有山上的这些野生菌来得痛快:不用管理不需守护又无风险,找下山来交给菌贩子就可以变成一张张现钱,让人乐不可支,一天兴奋不已。所以,在云烟之乡,人手少的人家,现在一般都不种烤烟了,而是上山找野生菌发菌子财。一个雨季下来,收入不菲,两三千元的人家占多数,两万三万的人家也有。只是有不少地方早些年滥砍滥伐严重,又不注意保护生态环境,如今山上光秃秃的没有几棵像样的树木,再也长不出一朵菌子,就是那唾手可得的两三千元收入也无法实现。那些昔日用来烘烤烟叶的烤房,如今有一半都变成了烘牛干菌的烤房。开片后的牛干菌,一经烘烤,比那些金灿灿、香喷喷的烟叶还要香十倍呢,香得让人眩晕,喷嚏连天,赞不绝口。就是为这野生菌,有些乡村的山民到了发疯发狂的地步:不顾邻里间乡亲的情面,撕破脸皮闹着要求分山。于是,每户人家就通过抓阄分到了一片山林,各家林地上生长的野生菌当然就成了各家的私有财产,只能让自家人采收,外人是不得侵犯的。为了达到分山的真正目的,到了野菌飘香的季节,各家就在山头上搭起一个窝棚,派一个男劳力,备上些柴米油盐和手提电筒,驻守山头,不分白天昼夜地在林间巡逻守护,以防他人偷采自家林地上松茸之类的名贵野生菌。有的人家还花费不菲的资金,在自家林地上围起了几公里长的铁丝网,禁牧禁伐,不仅守住了林中的野生菌,还保护了森林,野生菌也长得一年比一年多。
每每说起这山中的野生菌,有时竟会让我们兴致昂然、眉飞色舞、口沫横飞,会让人们生出许多的话题和感慨。就是这林中的野生菌,不知成就了多少乡村孩子的大学梦,成就了无数下里巴人的手机梦、摩托梦,让山里的人们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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