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8期

上海三人“麻辣烫”

作者:江 礼




  郭导是我几年前认识的一位朋友,前几天接到她的电话,邀我去她当制片人的《三人麻辣烫》做嘉宾。《三人麻辣烫》是东视文艺频道一个收视率极高、“风头”正健的谈话类节目,由我所喜爱的林栋甫当主持人。其中有一头金发,却满口有点南汇口音上海话的罗马尼亚姑娘丽丽和林大哥对讲的“二人秀”,丽丽还在街头征求普通上海市民对某一上海话的意见。另外,还有关于某些上海方言实际意义的征答。主要内容则是栋甫与另两位嘉宾的谈话,都以发噱、言简意赅地谈透某个问题为目的。“进口”(切入点)小而“出口”(生发点)大。
  这个节目我有空是必看的,如今要我去“当场开销”了,当然求之不得,便一口答应。
  星期天,根据郭导的指示,我到新世界丽笙大酒店去和编导见面,聊聊。郭导红颜长驻,还和前几年一样年轻、美丽。编导小陈大学刚毕业,已经很熟练地操作这台节目了。他告诉我,另一位嘉宾是程乃珊,我说:“啊呀,这是我的好朋友呀!”小陈听了也很高兴。他说,程老师和陌生人一起做节目会紧张,这下可好了。我和小陈聊了聊,小陈脑子好,抓住我话中之话,在原定侃上海小吃之外,又增加一期谈话内容——节日、节气食俗。
  栋甫当主持人,乃珊是“逗艮”,我就是“捧艮”了。栋甫,老克勒,以幽默为精髓,以带磁性的声音为载体,包括过去的金牌节目《今夜睡不着》在内,我都谑称之为“师奶杀手”。乃珊不但是大家闺秀,而且是一位很有作为的名门闺秀。果然,栋甫一句“闲话交关”,拉开了“三人侃”的序幕,乃珊也以很率真的很亮很脆的女声,报出一大批旧时西点的“排行榜”。不过,我不懂英文,她以英文报出的名字,我基本听不懂,也无法“捧”。有一句听懂了,是讲“曲奇”,小饼干。还有讲中西合璧的“白脱烘山芋”,即是刚烘好的山芋夹了白脱吃。尽管她一再强调,这样的吃法可能不大健康,但味道是极好的,可以想象幼时的程乃珊对这些美食的向往。我则说,中式小吃也相当不错。从定义出发,“小吃”指区别于“大吃”(筵席)的零碎的吃,小份的吃。和点心相比,小吃有汤汤水水,点心则是干的。就是说,小笼包是点心,面筋百页则是小吃。还有,晚上搓麻将的人,吊个篮子下去,篮内有碗和钱。挑“骆驼担”的小贩,下一碗“柴爿馄饨”,收了钱,将馄饨盛好,放入篮内,“麻友”再吊上去。栋甫“乘胜追击”问我们二人,过去很好吃的小吃,如今已经没有了,或者大不如前了?乃珊说,生煎馒头不如以前了。我说,“老虎脚爪”没有了,不过,不可惜,因为点心也要与时俱进。昔日没有东西吃,“老虎脚爪”很好吃,故而出名。现在这么多点心小吃,可以挑剔地吃。挑剔就是选择,就是淘汰的过程。一种小吃,未必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不要人为地去恢复。如果“老虎脚爪”就是秀一秀,不能天天平价供应,强行恢复就是没有道理的。譬如鸽蛋圆子,成本和售价倒挂了,淘汰是必然的。
  讲完小吃,我们又侃了一集节令食品。除夕吃年夜饭、吃饺子,元宵吃圆子,清明吃青团子(清明),端午节吃粽子,七夕吃巧果,中秋吃月饼,重阳吃糕,腊八吃粥,上海人一样也不“脱班”。小时候很奇怪:好婆(祖母)和母亲会做各式包子,怎么就不会做小笼包?后来才知道,小笼包是用呆面(死面)做的,不发酵,要使之松软,就要花力气,用“工夫”来揉面,这可不是祖母、母亲的“业余水准”可以胜任的。那些食品所依附的,有的是节气,如清明,大部分就是节令了。这些食品有的是对先人的怀念,如清明的团子、端午的粽子;有的是对老人的敬意,如重阳糕;有的是对团圆的祈求,如月饼、巧果;有的是对丰收的喜悦,如中秋吃毛豆、芋艿;有的还有宗教意义,如腊八为释迦牟尼成道日,故食粥以纪念之。
  精彩的是,这档节目是用上海话讲,这并非不重视普通话,而是对乡土文化的抢救。“辞达而已矣”,语言本来是表情达意的工具,是一种载体,不要动不动同国策、同政治挂钩。广东人也是中国人,绝大多数广东人也是大大的良民,广东人对广东话保存得多么好。上海人老是“头上出角”,总喜欢标新立异。殊不知,上海话是非物质文明,是吴文化重要组成部分。莫明其妙的做法,已使多少青少年不会讲上海话,或者讲不好上海话,这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事,想想都要潸然泪下。感谢电视台,感谢郭导,感谢林栋甫,用这一档电视节目,为抢救乡土文化出了大力,做了大贡献。我积极响应、拥护。下次用得到老朽,说一声,一定全力以赴,不遗余力。再次感谢“上海三人麻辣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