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8期
立秋话西瓜
作者：黄金华
“西瓜，种出西域，故名之”（徐光启《农政全书》），由此推想，当年张骞出使西域，带回葡萄、胡桃、石榴、苜蓿、蚕豆等果蔬种子达10余种，想必西瓜亦是其中之一，或者是开发了这通道之后，陆续传入的，虽无确切的文字记载，却有考古实物为证：在已发掘的汉墓中有西瓜籽的存在。
也有说西瓜在我国东南沿海，古已有之，证据是：浙江杭州地区发掘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中，有西瓜籽存在。
这一些属学术范畴中的论述，本人才疏学浅，无意学舌，就此打住。
西瓜甜而多汁，暑月炎天，汗流浃背之际，吃上一口，沁人心脾，全身舒坦。幼时，上海平湖西瓜占市场大半，也有部分崇明瓜，浦东则是三林塘的浜瓜，名气响得哗啦啦。待到这些瓜落令时，乘虚而入的是开封西瓜，个大、色面好，却不甜。
当时沿马路摆的西瓜摊，多设有一板桌，上置切开的西瓜，论块卖：
“煞啦哩甜格来，三分洋钿卖一块依哦！”
“杀癞痢头格来……”顽皮的孩童在一旁便会学着唱。
“去！去！小赤佬。”摊主往往会停下左手正挥动着的赶苍蝇抹布，扬扬右手握着的西瓜刀，作吓唬状，接着是一阵嘻笑声，这真是夏令一景。
平湖西瓜，深绿色，椭圆形状，俗称“枕头瓜”；瓜瓤及瓜籽，有个典型的描述：“老虎黄，檀香籽”。瓜瓤甜而多汁，收口鲜洁。
崇明瓜个儿圆，稍逊于平湖瓜。当时还有一种也是圆球形状的瓜，瓤是白色的，谓：“雪瓤”，也是名品，较为少见。
浦东三林塘的浜瓜，个儿小，椭圆形，皮薄、多汁、瓤甜，价贵于一般西瓜。
开封瓜不甜，因为不是“瓜熟蒂落”，熟瓜经不起长途运输的颠簸，易碎裂，故而生瓜就摘下，是困熟的。据说在产地，也是很甜的。
进入上世纪50年代后，渐渐地解放瓜一统市场。平湖瓜，甚至浜瓜都不见了踪影。
上世纪60年代，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瓜市供应紧张，一度甚至要凭医院证明，或病历卡上发热的记载，才能配给半只。水果店西瓜一运到，持卡人便蜂拥而至，排着队，挤着，争着。
据说以往在西瓜产地，留种的瓜可以让人不出钱，或出很少的钱，当场大啖，条件是必须将籽留下。这一种方式，不知怎么会移到城市里来了，有些水果店改成了堂吃西瓜供应点，钱是不能不出或者少出了。由于留种的瓜质量好，因此吃的人颇为踊跃，要排很长的队。堂口里桌子布得很密，桌上放着大的搪瓷盘子，人挤着人，都埋着头，边啃西瓜，边向盘子里吐瓜籽。有的甚至专设一个白铁皮的槽，吃瓜的人一字儿排开，边啃、边抿，伸长了脖子，向槽里吐籽，这景象现在想来，真让人心酸。
改革开放以后，允许瓜农入市贩卖，于是西瓜摊鳞次栉比，当然，设板桌切块散卖是没有了，购者少则2～3只，用当时流行的尼龙丝网袋拎，多的50斤，甚至100斤，可以用蛇皮袋装，送货上门。
随着冰箱、空调的普及，家里冷饮的品种多了，汗也出得少了，对西瓜的渴求，不像以前那个样子了。渐渐地迷你型的小西瓜似乎更受青睐。
瓜农自主经营后，新品迭起，日新月异。近十几年来，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伊选”和“8424”，其它佳种往往是只闻其名，不是随处可以买到的。
我不太喜欢将西瓜带皮切成尖角块后用嘴啃。如果瓜不是太大，则一剖为二取其半，用调羹舀来吃，或者将瓜切块，再用刀将瓤批下，切成小块后置盆中，用牙签或叉取食。有人也许会笑我，不愿啃是因为体胖，吃相难看，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用匙舀是可以多吃；用牙签和叉是玩风雅，瞎讲究。其实真正讲究的倒是听说过。我年轻时有位忘年之交，老先生姓金，满人，实际姓爱新觉罗，是皇族。曾听他说起过宫内吃西瓜的样式：
先将瓜蒂及相对的一端都切去一大截，露出瓜瓤，然后将一圆筒状（也有弯成梅花等各式花形）的紫铜模具从中心插入，抽出后将筒中的瓜瓤推出，切厚片装盆，用银叉取食。
这样，吃的是瓜瓤的中心部位，一粒籽也不会有，这才有条件“雅”得到位。否则，抿籽、吐籽，怎么“雅”也“雅”不到哪儿去。
我如果买到“伊选”或“8424”，食用的方法，自问是颇为可取的，不仅益身，且利环保。过程是：
先将瓜用洗洁精擦遍，用清水冲净，抹干，接着将翠衣刨去，然后将瓜切开，批下瓤，改刀后置盛器中入冰箱冷藏，以备随时取食；将浅绿色的瓜肉（皮）改刀成细条，或者丝状，加精盐稍渍，食用前滗去渗出的汁水，拌入适量白糖及麻油，即可用以佐餐。
这款拌瓜皮，不仅脆嫩爽口，而且清香宜人，风味别具，非黄瓜之类所能取代；我也曾将瓜皮酱腌，其口感似稍逊于黄瓜腌成的酱瓜。
西瓜，中医的说法是：性甘寒。能清肺胃，解暑热，除烦止渴。疗喉痹、口疮。宽中下气，利尿，止血痢，解酒毒，被誉为“天生白虎汤”。然而多食亦会积寒助湿，引发病症，尤其是在立秋之后。
立秋虽然并不会让人即刻感到凉意，相反还会有“秋老虎”逞威，但这仅是暑热的“回光返照”，正表示暑热将尽，秋之将临。事实上立秋之后，热也只集中在白天，早晚便逐渐会感到有凉意了，尤其是下过几场雨之后，这变化会更明显。
立秋这一天，多数人会不约而同的去买个西瓜来吃，重视养生的人，在吃过这西瓜之后，就此准备以待来年了。“秋气燥，宜食麻以润其燥，禁寒饮。”（《饮膳正要》）这“寒饮”即包括西瓜在内的食品。